【THIRD PERSON VIEW】
時間過得飛快。
經過了四月開頭數個禮拜騷亂的開學潮,在慢慢習慣了新學年的一些新事物之後,雅苑學園的學生們也慢慢取回了應有的平穩。當然,並沒有多少人樂觀地去否定這不過是個希望性的觀測。誰知道今天的平穩不會是下個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
不過,該享受的平穩還是要好好享受的。不管是在學園內,還是在學園外。
至少咱們充滿紳士風度的音佐先生顯然是個會使盡全力享受和平的男人。也許會有人覺得他只不過是擅於逃避現實,不過對他本人來說,如何讓自己過得輕鬆快活才是最重要的。別人如何評價他的生存態度這點,對他來說完全是考慮範圍外。
總之,在他的主觀意識看來,自從過了雅苑的身體檢測週之後,他顯然得到了一段短時間的平穩生活。
重申,因為是主觀意識下的觀測結果,所以請忽視他強大的適應力所自動無視掉的一些小事件。
就像以下這件事。
「SPIRAL……DROP ELBOWwwwwwwwwwwww──!」
「咕啊!」
躺在床上的音佐肚子挨了重重的一記,口中吐出了不成聲的哀號。他猛咳了一陣之後,勉強張開還自泛著淚光的眼睛確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一如預料中的,面前站著的是滿臉笑容的美里,那笑容耀眼到讓人覺得很礙眼。根據以往豐富的經驗,音佐知道這傢伙絕對不會對他肚子那痛到將近要失去知覺的感覺感到愧疚。這經驗豐富到讓音佐已經把這種事當成了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對他來說,這點程度的事已經不構成日常中的波瀾,所以,他的生活一切平穩。
當然,這所謂的平穩之中也包含了慣例性的抱怨與吐槽。
「……妳這次又幹了什麼?」
音佐非常努力地活動自己的嘴巴,突破這就算無力出聲也不奇怪的狀態。為了他的名譽,在此就不明講他從確認完狀況到發出聲音來究竟花了幾分鐘的時間。
美里,在聽了這經過有如阿姆斯壯登陸月球一般偉大的努力才擠出來的台詞之後,像是挨了槍擊的鴿子一般睜圓了眼。
「幹了什麼……不就是叫你起床嗎?」
「就沒有更和平的方式了嗎!」
豐富的經驗讓音佐毫不費力地施展出了完全零時差的吐槽,不過數分鐘前腹部所受的打擊還是不免讓他的發言內容有失精采。
要是正常狀態的話,他應該可以再加幾個絕妙的形容詞上去。
不過不管怎樣,美里都不會覺得她所做的事有任何不妥。
附帶一提,雖然今天開始是黃金週,是假日,是對音佐來說甚至可以無視早餐睡到爽的日子,不過這次基於某種原因,音佐並不能對美里叫他起床的這件事有所抱怨。
只對「叫人起床」這個基本行為不抱怨。
「雖然我並不是特別想知道……不過我還是要問一下妳這次到底又用了什麼過激的方法叫我起床。」
「SPIRAL DROP ELBOW,翻成日文就是『螺旋天墜肘』,如何?效力滿點吧。保證讓你一發起床!」
「我差點就永眠了啦!」
有效力也要有個限度啊!妳是想讓我在冥府醒過來嗎!讓腦袋暖機了一陣子的音佐逐漸取回了他平時該有的吐槽水準,不過顯然他身體的回復速度還沒有跟上,所以後頭兩句他還是只能發揮在自己的腦中。
「還有那個愚蠢至極的招式名是怎麼一回事?」
所以他妥協著變向補了這麼一句。
「很帥氣吧,這是把前陣子小百合教我的招式稍微改造一下後所誕生的,果然不愧是專門拿來叫人起床的絕招,果然是效力滿點。嗯嗯。」
看美里邊點頭邊滿意地說著,音佐除了在心裡吐槽「妳是把『追擊倒下的人』跟『叫人起床』搞混了吧?」之外,也誠心懇求這對田徑社的學姊妹不要把互相學習的精神用在這種危險的事情上。
根據美里的解說,她是以頭腳為軸心在空中回轉了數圈之後才讓手肘落在音佐的肚子上。先不提在經過迴轉之後威力會提升數倍這種顯而易見的道理,美里出招的準頭還真的是不得不讓人佩服。
美里絕對不是原本瞄準著他的心窩,音佐認真地在心裡說服自己這麼相信著。這是他目前最大的希望性觀測。
還有音佐決定忽視這招式的點子來自於螺旋莊的可能性。
「好啦,既然起來了,就快點梳洗梳洗下來吃早餐吧。你今天跟人有約吧?」
「……如果妳能夠用比較溫柔的方式叫我起床的話我會非常感激妳的。」
音佐搔了搔頭離開床鋪,準備換下他那一身睡皺了的衣服下樓用餐。不過因為他的注意力還有大部分被綁在肚子上,所以他顯然沒有注意到美里對他那句話的微妙反應。
「呃……我要換衣服了的說,可以請妳迴避一下嗎?……美里?」
看到美里仍舊杵在一旁毫無動作,讓音佐忍不住把手伸到她面前揮了揮。美里似乎正在發呆,被音佐這個動作輕輕嚇了一跳。
仔細一看,她的臉似乎微微紅了起來。
美里以緩慢的動作將手抵至唇前,小聲地說道。
「阿音……你是要我對你『那個』嗎?」
「那個是哪個?」
「就是……那個……」
「……」
「……要我給你『早安之吻』嗎?」
「妳的思考一定要這麼極端的嗎!」
對於美里的無腦,音佐這次已經懶得修飾吐槽的文辭了,他不想因為思考這些東西而造成時間差,比起這個,他選擇了效率。
不過仔細想想或許這其實是個深具魅力的提案也說不一定?不不不,要是被傳染笨蛋病的話那還得了。音佐在心裡搖了搖頭告別這個剎那間的想法。
「總之妳快點出去啦,難道妳想看我換衣服不成?」
「啊……那倒是挺讓人感興趣的。」
「對對對,那還真讓人感……啥鬼?」
沒料到對方竟然會回給肯定的答覆,讓音佐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美里,再深入說明一點,不可置信的是美里的腦袋。
「啊,該不會你在顧慮吧?嗯,沒關係,現在對我來說阿音就像家人一樣,我不會介意看家人換衣服的。」
「妳也給我在意一下──!」
誰說是家人就可以毫不在意地看著對方換衣服的啊,就算妳家是這樣別人家也不是啊!音佐邊在心裡繼續吐槽著,邊使盡全力將美里給推出房去。確定對方已經完全出了房門之後,他迅速把門關上。
因為怕對方死纏爛打,音佐還用身體頂在房門前觀察狀況了好一陣子,不過門板並沒有任何動靜。看樣子美里是沒有要再進門的打算吧,數秒後,只聽到一句「趕快下來吃早餐喔」,美里的腳步聲就消失到樓下去了。
嗯,那聲音聽起來顯得有點可惜絕對是錯覺,音佐在心裡這麼用力地點了個頭。
附帶一提,音佐完全不考慮鎖門這個動作,因為他很清楚在美里面前門鎖是完全沒有意義的。理由當然是美里身為房東,有著所有房間的備用鑰匙,絕對不是說門鎖這個東西本身就對美里起不了作用。
還有,音佐實在不想去考慮全螺旋莊只有自己的房間會不經同意就被打開的可能性。只要他能無視得越多,他就能有越平穩的生活,至少在心理上。
最後,他稍稍感謝了一下今天並不是全螺旋莊都跑來觀賞他的起床秀。阿門。
簡單打理了一下,音佐下樓用過早餐,然後為了某件事到井上母女房裡叨擾了一陣子。經過一番折磨,他總算是踏出了螺旋莊的大門。
有幸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佩俞跟螺旋莊的其他女性住戶一起目送「爸爸」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之後,漫不經心地問了這麼一句。
「話說回來,音佐特地做了這身打扮,到底是要上哪去啊?」
「哎呀,小佩俞不知道嗎?小音佐今天受邀到小揚羽她們家作客啊。」
紀乃梨一手托著臉頰,一樣無心地這麼回道。
不過這句話似乎讓佩俞不得不放下在一旁等著看好戲的態度。
「耶──?怎麼不早說!我也想去啦!」
對於處處表現出「我最喜歡可愛的小女孩了!」的佩俞來說,到揚羽跟奈落花家拜訪顯然是個美味至極的活動。這讓她待機中的引擎瞬間馬力全開了起來。
「對了!現在追上去的話還來得及……音佐是往學校那邊走的吧!」
佩俞這麼說著,不做多想就打算衝出去,不過右手的一陣拉力讓她沒辦法踏出腳步。回頭一看,紀乃梨拉著她的手,微笑著搖了搖頭。
「下次再找機會吧。畢竟今天只有小音佐正式受到邀請,就先忍一忍吧。」
「唔……是這樣子沒錯啦,可是……姆……」
佩俞看了看紀乃梨,又看了看音佐離去的方向,內心糾葛了好一陣子。
最後乖乖放棄了,看來她還不至於在這三對不同年齡層的視線下衝動行事。
不過,那一臉感到可惜的表情還是收不起來。
「今天天氣這麼好,妳不如和阿李出去走走吧?」
一旁的美里看著佩俞的反應,想了一想,這麼向她建議著。佩俞聽了這句話,訝異地反問道。
「景昊?為什麼要找他?」
「我想阿李應該也很空閒吧,難得的黃金週,你們就好好享受一下這日本特有的假期吧。啊,我跟紀乃姊還有小櫻另外有事,抱歉不能陪你們了喔。」
美里一邊這麼回著,不讓佩俞發現地對紀乃梨眨了眨眼。紀乃梨收到美里的訊息,也配合著美里說道。
「是啊,這是你們開學以來的第一個長假,就趁這個機會到平時不常去的地方看看也不錯啊。可惜我跟美里都沒空可以陪你們逛,真是抱歉喔。」
「啊啊,沒關係沒關係,請不要在意。」
聽美里跟紀乃梨連聲道歉,佩俞只好趕緊揮手表示不需操這個心。不過她顯然沒有讀出兩人的用意。
「嗯……好吧,既然要殺時間,抓個人陪我的確是比較有意思。這種時候也沒辦法要求太多,就拿景昊湊合一下吧。」
佩俞這麼說著,別過美里跟井上母女轉身進門去了。美里和紀乃梨聽著屋內傳來佩俞呼喚景昊的聲音,不由得相視一笑。
佩俞啊。
在日本。
一男一女單獨外出。
就是約會喔。
「不過話說回來,小音佐還真是越來越有樣子了呢。」
「我就說嘛,我的眼光不會錯的,他絕對是有天份!」
「的確,有天份到令人讚嘆的地步呢。」
「有天份到令人讚嘆喔。」
紀乃梨跟美里望著音佐離去的方向,兩個人都是滿臉笑容。
音佐,真是個讓她們引以為傲的家人。
【OTOSA VIEW】
離開家門之後,我沿著平時去學校的路,戰戰兢兢地來到了圖書館前的廣場。四周有著鎮公所、公車站牌,還有我常去光顧的咖啡廳等設施,原本對我來說也不算陌生就是了。更別提我現在每次上學放學都會經過它。
因為我還不知道奈落花跟揚羽的家在哪裡,因此確認了螺旋莊位置的奈落花就指定我先到這個地方等,然後她們再來帶我過去。雖然說只要給我個地址我應該就可以自己找到啦,不過看她們似乎也很樂於這個接待的動作,於是我就欣然接受了這個提案。
嗯?你說我為什麼要戰戰兢兢?
請無視這個問題,可以的話我真的很不願意多想。雖然也不是第一次做這身打扮,不過我還是無法習慣。
要是習慣了那事情才真的大條了啦……
在廣場的一角站著四處看了看,還沒有任何人來,確認了一下時間,離當初約好的九點還有半個小時左右,看樣子我是太早到了點。不過說真的,我也不想這個樣子在家裡多待上個半小時,誰知道我那些親愛的「家人」會在這半小時之內做出些什麼動作。
好啦,我承認我是半逃著出來的。
總之既然到了,那就乖乖在這裡等著吧。路人的眼光就全部無視無視,反正他們看見的也不是我。
絕對不是我喔。
不過半個小時啊……真可惜不是在公園等,不然我就可以躺下來休息一下了。你可別叫我躺在這廣場上喔,我還是有點常識的,這裡實在不是讓人躺下的地方。我是說真的,絕對不是因為我這身裝扮讓我不方便躺下來喔。
不過一直站著等也不是辦法,所以我找了張長椅坐下,看著廣場上的景色消磨時間。隨著日期逐漸推進,過了櫻花盛放的時節,氣溫也比前一陣子暖和了不少。嗯,現在的氣候就跟我這一個多禮拜來的生活一樣舒爽。
雖然因為現在時間還有點早,廣場上還看不到什麼人,不過因為進入黃金週的關係,大概再過個一個多小時廣場上就會開始熱鬧起來了吧。可以看到一些假日出沒的街頭藝人已經在為今天的大展身手做準備了,在這個特別的假期,或許他們也會特別賣力也說不定。
我在假日空閒時偶爾也會到這觀賞一下廣場上不定時的表演,不論是動態還是靜態,那些藝人們的身手都是殺時間的好節目,往往讓人看著看著就忘了時間的流逝。就像之前看到的其中一個,隨著音樂隨手揮灑的街頭畫家,看起來明明是不經考慮的下筆,而且音樂又是即興的,但是畫出來的成品就是不得不讓人讚賞。聽說她還是因為考試落榜而閒來無事開始幹起這行的,人的天份真是個恐怖的東西。
嗯?你說我為什麼確定音樂是即興的?喔,因為她那次的表演我也摻了一腳,簡單來講,演奏音樂的就是我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在問有沒有人會演奏她手上拿的樂器時我竟然會傻傻地舉了手,雖然多半是好奇加上愛湊熱鬧的壞毛病作祟。
好處是表演完後的小費我也稍微分到了一杯羹就是了。
喔,我在無家可歸的那一個禮拜也曾經用這方法賺了點外快這件事可要保密喔。好在那時沒有給認識的人看到,大家都有乖乖去上課真是太好了。
不過今天應該是沒機會觀賞表演的吧,畢竟我還跟人有約,我想接下來的時間應該都會在奈落花跟揚羽的家裡度過。
不知道她們家是什麼樣子,還滿期待的。畢竟這雙胞胎身上有不少讓我想伸出右手指的地方,說不定家裡也有些什麼值得我食指大動的東西存在。
嗯?你說我這表現有點微妙?
不不不,應該說實在是十分貼切啊。嗯。
我就這樣想了數分鐘有的沒的,突然注意到廣場上一個特別突出的嬌小人影。和服?在這時代還真罕見咧。
仔細看了看,是千歲,該說真不愧是傳統名家円城寺家的大小姐嗎,她該不會都把和服當便服穿的吧,那身以墨綠色作為底調的傳統服飾還真適合她。話說回來,她也來得挺早的。
不過她似乎是完全沒注意到一旁坐在椅子上的我的樣子,東張西望地,就是沒有將視線固定在我身上。讓她一直在那邊找也有點過意不去,所以我試著對她招了招手。
嗯……還是沒注意到的樣子。我是不是應該站起來過去找她比較好啊?
請不要問我為什麼不出聲叫她,我真的不想說明。
不過還是得想個辦法解決這個狀況。
很幸運的是,這個僵局並沒有持續太久。隨後抵達的百花跟陽子很迅速地發現了我的存在。正確來說,是百花一眼就看到了我。
……看來大家都來得挺早的嘛,也許我早到是正確的。
喔,前面那個沉默絕對不是所謂逃避現實的轉換期喔。
「那個……音佐哥哥?」
「嗯,是我。」
看千歲還略帶疑惑地問著,我也只能邊苦笑邊回答。果然,她並不是沒注意到我,只是沒認出我來罷了。
重申,請不要問理由,我不想說明。
「音佐哥哥,你早。真沒想到你真的會做這打扮來呢。」
「早安。呃……這算是到別人家拜訪的一種禮節吧?」
我用疑問型回著百花招呼後的一句話。她那不知該說是佩服還是呆愣的眼神讓我不得不懷疑自己的所作所為起來,這真的是禮節吧?是禮節對吧?
請讓我相信這絕對是禮節,不然我會很想哭。
還有一旁陽子明顯傻愣的表情就讓我當作沒看到吧。
「那個……很好看喔,音佐哥哥。」
「是啊,真的很好看。」
……謝謝。這份稱讚還真是接受得讓我心情十分複雜啊。
「不過話說回來,大家都來得真早呢。」
我下意識地伸手輕輕撥了撥頭髮,這麼帶開話題,另一隻手還按在膝上那只美里給的小型手提包上。也許是這身打扮的關係,讓我不只盡量輕聲細語,連動作都變得比平時要文雅了許多。姆……真不知道我這詭異的適應力究竟是不是好狀況。
不過我現在該注意的也許不是這件事。
「……陽子?」
「……啊?嗯、嗯。」
給我輕輕叫了一下,陽子才像是回過神來般地慌忙應了一下,不過她那雙重疊在我手上的小手還是沒有拿開。嗯,我絕對沒有注意到妳的眼神顯得有點恍惚。
「因為我們約的是八點四十五分嘛。」
呃……是我搞錯時間了嗎?
「啊啊,不是不是,是我們說好要一起先來這邊等音佐哥哥的啦。」
「不過沒想到音佐哥哥還是比較早到呢,不愧是成熟的大人。」
「不愧是成熟的大人!」
聽著陽子跟百花妳一言我一句,還真讓我感動,真是群貼心的小傢伙。當然我也不忘心虛一下,對不起,我會提早到這裡只不過是個幸運?的巧合罷了。還有陽子,我絕對不會注意到妳那越來越熱情的眼神的喔。
總之這讓我認真考慮以後赴這幾個小傢伙的約時是不是都要早個半小時左右到。
「這麼說來,奈落花跟揚羽應該也快到了吧。」
現在離四十五分也剩不到三分鐘,她們看起來也不像是會遲到的人,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是差不多了。我這麼想著,四處轉頭看了看。說曹操曹操就到,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影正從廣場旁的其中一個路口處往這邊走來,一黑一白的衣服配色就像是要表現兩個人的對比一樣,讓我輕輕笑了一下。
回想起來,從一開始看到她們穿便服的時候,她們身上的衣服配色就都是這種感覺。這是刻意的吧?
身穿白色洋裝的人影朝我們揮了揮手,然後逐一呼喚了我們的名字……對不起,只有我不是被叫名字。總之不出我所料,穿白色衣服的是揚羽。話說要不是有著這層服裝上的差別,遠看絕對認不出來她們兩個誰是誰。就像之前在學校門口碰面時要不是揚羽先出聲,我也沒辦法第一時間判斷出朝我跑過來的人是揚羽,因為那個時候她們身上都一個樣地穿著學校的體育服。
確認了我們的位置之後,兩人加快腳步輕輕跑了過來。
「早安。爸爸來得好早呢。」
「早安。」
揚羽跟奈落花重新打過招呼後,我們四個也分別跟她們招呼了一陣。這對雙胞胎姊妹不知道是早就心裡有數還是根本就不在意,總之她們並沒有對我的裝扮做出任何反應。嗯……複雜啊複雜。
看了看奈落花,她依舊提著那只應該是裝著貓布偶櫻餅的手提袋。嗯,這也在預料之中。
不過我可不可以拜託你不要如預料之中地伸出去啊我的右手指。
總覺得每次見面就要戳戳奈落花的臉頰好像變成我們之間的例行公事了,這是怎樣?
不,我知道問題出在我身上,所以請不要再說了謝謝。
反正雖然比預定的早了將近十五分鐘,不過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就往奈落花跟揚羽家出發吧。我優雅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讓揚羽還有奈落花牽著往她們來的方向走了過去。
在這之前,我忍不住小聲地問了一旁的百花一下。
「……話說回來,剛才陽子那反應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陽子?……啊啊。」
百花側頭想了一下,然後點了個頭,輕輕轉動手中的洋傘。
「那孩子很嚮往成熟的大人。」
「啊啊……果然嗎。」
雖然隱約有這種感覺……至於她嚮往的是「哪種」大人,對不起,我不想知道太多,那可能只會傷到我自己。
我們一邊聊著,走了一段路之後過了河,然後沿著跟鐵路平行的路繼續走下去。小傢伙們似乎有說不完的話題,從校內聊到校外,妳一言我一句的,話聲從來沒中斷過。我則是因為輪流聽著她們的話,基本上沒發到什麼言,一次應付五個小傢伙,光是頻頻點頭就夠我忙的了。不過她們也不忘不時丟些關於我的問題給我,算是把交談內容保持在「對話」的範圍內。
從這點看來,這幾個小傢伙真的挺體貼人的。百花跟千歲都是名門家的大小姐,或許自小就受了不錯的教育。就連沒聽說有什麼特殊身世的雙胞胎也有一種特別的氣質,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長時間跟百花她們相處下來的影響。至於陽子,她那一身熱情跟衝勁顯然是帶動群體的重要因素。
不過最讓我欣慰的是言談理路跟話題轉折有條有理。在我那不算很豐富的經驗中,女生們講話時常常是牛頭不對馬嘴,妳這句說的話可以跟我上一句說的話完全無關,而下一個人又可以把話題扯得更遠,最神奇的是對話竟然還可以繼續下去,實在是令人佩服。
「妳昨天有沒有看某某某節目啊?真是太好笑了。」「是啊是啊,因為昨天晚餐突然從義大利麵變成咖哩飯,所以我跟老姊大吵了一架呢。」「就是說啊,男生的腳臭真讓人受不了耶,那味道真是超──噁爛的。」「哈哈哈哈,某某老師絕對是戴假髮的啦沒騙妳啦!」
就像這樣,看起來七零八落的句子,其實貨真價實地是從一連串的對話之中節錄下來的東西。你聽得懂她們在說什麼嗎?對不起,整體說起來,我真的不知道她們在說些什麼。這其實是納美克星語吧?
不過不可否認的是奈落花有時候會突然冒出幾句莫名其妙的話,雖然說也不是毫無理路可循,可是一般人的第一反應絕對不會想到那邊去。
所以說……為什麼在我提到妳跟揚羽像兩隻松鼠一樣的時候妳會回我一句「是花栗鼠!」啊?我應該懷疑一下妳的年齡比較好嗎?
好吧,我承認這有點神秘的地方確實也是奈落花的魅力所在。至少只要不解開她這取向明顯特殊的豐富知識是從哪來的,我想我的手指就絕對不會有安分的一天。
雖然在知識之前她的行動模式就讓我的食指安分不下來了。
配合著這幾個小傢伙的腳程走了十多分鐘,我們來到了郊外的住宅區。基本上過了河之後的這個地區開發程度都不及河對岸的市區,只有一些普通的民房跟少數公寓,沒什麼商業性的設施。我對這個地方不是很熟,雖然還沒看到,不過該不會真的連一間便利商店都沒有吧?
我們在一棟樓高六層……不對,五層的公寓前停下了腳步。
「到了,這裡就是我們住的公寓喔。」
「看起來還挺漂亮的嘛。」
從我們過來的方向看來,左側是一整排的住宅,其中獨棟的房子跟公寓參差不齊,眼前這棟公寓就是其中之一。如果奈落花跟揚羽從來到這個小鎮之後就沒換過居住的地方的話,那這公寓至少也有四年以上的歷史了,以這年數來看,這公寓的保養維修還真是做得很不錯。
什麼?你說路的右邊?
呃……
我稍微轉頭瞄了一眼。
……我非說不可嗎?
我實在是很不想描述那景象。自從過了上一個路口之後,馬路右邊的整個區塊就被一道看起來堅固無比的鐵柵欄給圍了起來,其內是濃密異常的樹林,連陽光是否能照得進去都令人懷疑。簡單來講,整個就是陰森到不行。
既然會圍起來,那表示裡面應該是私有地吧,仔細一看那鐵柵欄的造型還挺有品味的,我想應該不可能是公家的東西。不過也正因為這樣,說明了眼前的這片密林絕對不是單純的未開發地區。
到底是哪個悪趣味的傢伙弄了這麼一個陰森至極的人造空間出來的啦?從那裡頭所散發出來的氣氛來看,就算四周散亂著西洋的棺木或是飛滿成群的蝙蝠之類的我也完全不覺得奇怪。應該說怎麼看都是這種感覺。裡面應該是那個吧?住著吸血鬼或是殺人伯爵的洋房之類的,總之感覺上不會是什麼正經的東西。
好在棺木是沒有。至於蝙蝠……好吧,要是今天傍晚之前我還沒離開這個地方的話就會知道了。
比起這個,我現在最在意的一件事是。
為什麼那看起來像是這片陰森區域的大門的東西會在奈落花她們家公寓的正對面的啦!
好吧,因為覺得追究這件事八成不會有好結果,所以就別想太多了吧。無視無視。
「我們家在四樓的邊間,快點上去吧。」
揚羽迫不及待地催著,拉起我的手就往公寓的大門走去,接著我們爬了三層的樓梯,踏上了四樓的地面。雖然這公寓並不是沒有電梯,不過揚羽她們似乎是為了健康著想,基本上都是走樓梯上下樓。姆,真是有為的小學生啊。
「這間就是我們家。」
揚羽指著四樓右側的最後一扇門這麼說道。我向她點頭應了聲,看了看四周,突然發現一個讓我在意的地方。
「奇怪,後面不是應該還有一戶嗎?」
以各戶之間的距離來看,再過去的確還留有一戶的空間。不過原本應該有門的地方卻成了一片普通的牆壁,光用門來判斷的話,眼前這扇門的確是四樓的最後一戶沒錯。
那剩下的空間究竟跑哪去了?腦中雖然有個預想中的答案,不過我還是忍不住確認了一下。
「啊嗚?沒有啊,這過去整間都是我們家啊。」
揚羽邊伸手按下自己家的門鈴,露出疑惑的表情這麼回答著。果然嗎,看她這個樣子,搞不好她從來沒對自己家的空間為什麼是別人的兩倍大這點感到疑惑過。我邊在腦中預想幾個可能的理由,邊聽到門鎖解開的聲音。
然後我才知道門內的東西大大超越了我的預想。
「揚羽小姐、奈落花小姐,歡迎回來。」
「百花小姐、千歲小姐、陽子小姐,還有音佐小姐,歡迎大駕光臨。」
門一開,映入眼簾的是兩個三指伏地的女僕,兩人一個對內一個對外地招呼著主人和客人。等等等等,我的右手食指!
在懷疑眼前看到的東西之前,請容我先吐槽一下。
三指伏地這個動作跟女僕裝實在不怎麼搭……
「呃……優花小姐跟礼花小姐?」
雖然因為對方還低著頭,讓我沒辦法看到她們的面容,不過從聽到的聲音來判斷,我認出了她們是之前差點害我車上死……不對,是好心傳話給我還順道載我一程的雙胞胎姊妹。
喂喂,雖然我打從一開始就不覺得妳們是多麼正經的角色,不過沒想到妳們竟然玩到這個地步啊?
「我話先說在前頭。」
才正這麼想著,優花小姐就像是看透了我心中的想法似地,抬起頭來笑著對我說道。
「我們可是如假包換的專業女僕喔。」
「呃……當真?」
先不論專業這兩個字究竟適不適合用在女僕這個職業身上,妳當真沒有在跟我開玩笑?我看了看將長髮整齊地盤在腦後方的兩人,半信半疑地這麼想著。
我說嘛,在現代日本,突然有人出現在你面前告訴你她是專業的女僕,你會相信嗎?至少我沒這麼容易陷入現實與創作不分的狹縫裡。
只是我那一些顯得有點多餘的瑣碎知識讓我無法全盤否定這個可能性。
「是真的喔。」
代替優花小姐回答的是從我身後探出頭來的陽子。
「雖然知道的人不多,不過揚揚跟阿奈的老家可是非常有權有勢的呢。詳細狀況我是不清楚就是了。」
真的假的?也就是說揚羽跟奈落花也是某個名家的大小姐?不過說是詳細狀況不清楚,實際上到底是怎樣啊。
「基於某些理由,有關兩位小姐老家的事不太方便張揚。」
礼花小姐這麼說著,湊上了我的耳邊輕聲說道。
「因為小姐們的老家是……」
呃……
「……我會裝做什麼都沒聽到的。」
好吧,這的確是不太方便張揚的事。我懂。
這世界上有些事還是不知道比較幸福。嗯。
總之,我只要有奈落花跟揚羽確實是某家的大小姐、優花小姐跟礼花小姐則是專門照顧她們的貼身仕女這樣的概念就夠了。
「不過這麼說來,也難怪這間房間會特別大間了?」
一邊讓優花小姐跟礼花小姐招待進屋內,我一邊若有所思地這麼說著。既然她們的老家是這麼不得了的地方的話,那這一兩間改造公寓似乎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嗯?您注意到啦?是的,這間房……應該說這整棟公寓原本就是為了這個目的而設計的,雖然建造之初還沒有決定是誰要住進來就是。」
「是這樣的嗎……啊,能不能不要對我用最敬語?我實在是不習慣。妳們應該不是那種說不出敬語以外的話的人吧。」
基本上那種人我只在小說或是漫畫裡面看過。不對,我想說的不是這個。應該說,她們看起來不像是那種會頑固遵守職業規範的人。回想起上次在神社見到她們時的對應,讓我大力否定這個可能性。
「優花姊,現在不是正式場合,就別逗弄爸爸了吧。」
「呵呵,了解了。既然奈落花這麼說的話,那就玩到這邊為止吧。啊,不過普通的敬語還請不要太在意,這就真的是習慣了。」
聽了主人奈落花的吩咐,優花小姐笑笑地這麼說道。原來妳們是在玩我啊……
不過就像優花小姐之前說的,基本上比起主從關係,她們更像是奈落花跟揚羽的姊姊一樣。至少就照顧她們這點來說是完全沒問題就是了。
「沒關係,我也不覺得自己有跟兩位熟到可以用普通語交談的地步。」
「不,請不要誤會。奈落花跟揚羽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如果不介意的話你可以用普通話跟我們說話。」
礼花小姐在一旁補充道。嗯……好吧,我會考慮考慮,不過我的神經也還沒有大條到可以很自然地就跟見面不過兩次的女性用普通話對談。我需要一點時間轉換。
一番對話之間,優花小姐跟礼花小姐還是相當盡本分地招待我們從玄關來到了客廳。看樣子女僕的身分果然是不假……喂。
這個雙層挑高的結構是怎麼回事?
「啊啊,嚇到你了?不好意思,除了橫向空間以外縱向空間我們也稍微改造了一下。」
看樣子就算我到五樓的這個位置應該也是找不到門進去的吧……真是好樣的。說起來我剛剛在走廊的一角看到樓梯的時候就應該發現事情不對勁的啊。
而且仔細一看,就算不算雙層挑高的部分,這公寓的單層高度就已經比一般公寓的設計要來得高了。難怪我在外面看的時候會覺得這實在不像五層樓的建築。回想起來,剛才爬的樓梯好像也比別的地方要來得長的樣子。
「呃……這個場合上面的空間我應該稱之為二樓?還是五樓?」
總之我只能傻愣著回了這麼一句無關緊要的問話。
「呵呵,在這個家裡面請你叫它二樓吧。」
「……了解。」
我嘆了口氣,接受優花小姐的提議放棄我那無意義的思考動作。四周環顧了一下,室內的裝潢基本上是偏向西式風格,雖然礙於外面終究是一般公寓的外觀而沒辦法在對外的視野上下工夫,不過整體算來還是挺氣派的。
都有挑高天井了,怎麼不氣派啊?
不過氣派不是重點,這神奇的公寓樓中樓確實引起了我的興趣。雖然跟我一開始的預想不大一樣,這也的確是個讓我食指大動的狀況。
「你如果有興趣的話,要不要四處參觀一下?」
「咦?可以嗎?」
「當然。那麼就請跟著我們來吧。」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我對這房子的興趣,礼花小姐相當爽快地答應帶我四處參觀。
不過在這之前我還有一件應該先做的事。
「啊,我當然是很樂意參觀。不過在這之前我是不是應該先跟這兩個孩子的父母打個招……」
話說到一半,我就收口了。因為我注意到兩個女僕明顯皺起了眉頭。
「不在了。」
「呃?」
搶在優花小姐跟礼花小姐之前回話的是百花。
「奈落花跟揚羽的爸爸還有媽媽早在她們來到這裡前就不在了。這個家裡只有她們兩個跟老家派來照顧她們的優花姊跟礼花姊四個人。」
「……抱歉,我知道了。我不會再問太多。」
看我低頭道歉,優花小姐跟礼花小姐也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像是在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一樣。反倒是小傢伙們,對這話題似乎沒什麼反應。真不知道是已經習慣了,還是因為當時年紀還小所以根本沒感覺。
不過,這倒是讓我重新省思奈落花執著叫我爸爸這個舉動背後的涵義。就算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心裡深處或許還是有著某些程度的創傷也不一定。
總之現在就先裝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吧。
整理整理了心情,我重新請優花小姐跟礼花小姐帶我參觀這個家。百花等人雖然因為來過好幾次而沒有參觀的必要,不過她們當然還是興趣十足地跟了上來。
我參觀房子,她們參觀我。大概吧哈哈。
姆。
根據礼花小姐簡單的解說,除了客廳以外,廚房、用餐場所、還有雙胞胎……這樣講會搞混,奈落花跟揚羽兩人跟優花小姐跟礼花小姐的房間都在「一樓」,「二樓」則是浴室跟幾間客房,剩下的就是可以隔著欄杆從上面往樓下俯視的平台,算是一個小客廳吧。因為挑高天井的部分被挖空的關係,理所當然地二樓的活動範圍就沒有一樓來得大。
我們先從二樓部分看下來,爬上樓梯那瞬間的新鮮感還讓我不禁興奮地抖了一下。站在二樓平台往下看的感覺也是有趣到讓人想歡呼,不過我當然沒有表現出來,我好歹知道保持一個客人該有的風度。
然後是浴室,喂喂,這有必要讓我看的嗎。我想我還是把這東西跟奈落花她們的老家一起封印起來好了。
客房,每一間都整理得像是旅館的房間一樣。聽陽子她們說,這個家平時除了她們幾個以外其實很少會有客人來,而她們幾個也多半會在奈落花跟揚羽的房間過夜,所以這幾間客房實際上是沒什麼用到的機會。但是優花小姐和礼花小姐還是每天辛苦地打掃整理,真不愧是專業的女僕啊。
總之我簡單婉拒了今晚留下來過夜的提案。畢竟這次來沒做任何準備,也許下次有機會再考慮考慮吧。在這奇特的地方過夜或許會是一次不錯有趣的經驗。
簡單晃過一下二樓,原本應該下樓繼續參觀一樓,不過我那該死的注意力卻注意到二樓還有一間房間沒給任何說明。
雖然並不是說一定要每個房間都看一下啦,不過她們其他地方都介紹得這麼周到了,實在想讓人知道這被遺漏的一間房間是什麼。就算不看,只聽個說明也好。
「我們不負責任的喔?」
礼花小姐說了這麼一句之後,就請我自己決定要不要打開這間房間的門。優花小姐則是從頭到尾在一旁微笑,沒說半句話。至於五個小傢伙,有的期待、有的擔心,百花甚至露出有點哀憐的眼神。等等……這房間裡面到底是有些什麼鬼東西?
不過既然礼花小姐都不反對我開它了,我想應該至少不會是什麼「不能開的房間」之類的東西吧。姆……
……
不管了,我強大的好奇心不允許我中途退縮,既然都起了興趣,那我一定要看下去!俗話說好奇心會害死貓,不過我不是貓,所以誰怕誰啊。我開!
我關。
「……」
「……爸爸?」
面對奈落花略顯擔心的呼喚,我轉頭給了她一個甜美的笑容。
「好了,我們去看看樓下吧。」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起起起起──!
將剛才在房內看到的東西封印在比有關她們老家的記憶更深處之後,我們回到樓下,依序看過廚房跟餐廳。因為平面空間就已經是普通的兩倍大,加上浴室又移到了二樓去,使得廚房跟餐廳的分配空間大大增加。嗯……就算是現在在場的八個人同時用餐也還綽綽有餘啊。
而且這……長桌啊,真不知道平常坐在主位的會是誰,這個家裡的四個人都不像是會坐主位的樣子。身分上是女僕的優花小姐跟礼花小姐自然不用說,奈落花跟揚羽也不太可能自己一個人坐在主位上。除非在主位上放兩張椅子。不過現在看起來並不是這樣,所以主位平時大概沒人坐吧。
離開了餐廳,我們來到優花小姐跟礼花小姐的房間門前。
「真的好嗎?」
在進門之前,我姑且再這麼問了一句,雖然說是參觀,不過裡面畢竟是女性的房間,就常識上來講實在是不方便打擾。
「沒關係沒關係,反正我們也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就某方面來講這種堂堂正正的態度還真是讓人佩服,不論裡面的東西是不是真的不會見不得人。總之,確定得到了兩人的允許之後,我們就進了房去。
……
好吧,請讓我對妳們的敬佩值再往上調升兩點。
當房內那些四處堆滿的大小布偶映入我的眼裡時,我確實整個人傻掉了。
這確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不過似乎也不是會興高采烈讓一個剛認識不久的人看的東西就是了。一般來說啦。
然後我決定不去追究那些明顯多得異常的衣櫥是怎麼回事。
出了兩位女僕的房間之後,我被帶到一扇造型明顯不同的門前。上頭鑲上格紋綿布的木框雙開門,看上去就十分高級的感覺。
「好特別的門呢。」
「因為是揚羽跟奈落花的房間啊。」
礼花小姐回答得十分理所當然。我知道這是她們的房間啦,只是這裝飾還真是讓我傻了眼。不過等到進了門,我才知道這看起來像是裝飾的東西是有其用意的。
「喔,鋼琴耶。」
因為是這個家名義上的主人的房間,所以面積跟裝潢也是整個家裡面最大最特別的。其中有部分原因就在那台穩立在地毯上的黝黑立式鋼琴上。仔細一看,這個房間的內裝全都是隔音素材,大概連窗戶也是特製的吧。
在房間深處,有一張附有天頂跟垂幕的床。喔喔,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實物,真不愧是大小姐。
除此之外這房間內還有專屬的衛生設施以及一些其他的東西。不過還不等我打量完整個房間,揚羽就跑向鋼琴,一屁股坐到了鍵盤前,礼花小姐則相當熟練地替她掀開鋼琴的蓋子。
「爸爸,你想聽什麼曲子?」
「咦?啊、啊啊,那就……舒曼的夢想曲吧。」
因為我對古典樂並不算是很熟,所以臨時挑了一首自己印象比較深刻的曲子。揚羽開心地點了點頭,將手放上鍵盤輕輕彈了起來,房間內瞬間佈滿了溫暖柔和的曲調。揚羽彈得很不錯,看樣子並不只是玩玩而已,這引人入夢的曲子在她的手下發揮得十分透徹……不行不行,現在不是睡覺的時候啊。
曲子不長,不過兩分多鐘就結束了。我們笑著替她拍了拍手。不過她似乎還不盡興,又要求我點下一首曲子。
「啊,那這次我也一起來好了。礼花姊,麻煩一下。」
從揚羽的旋律中回過神來的百花這麼說著,對礼花小姐做了個要求。礼花小姐似乎很清楚要求的內容,迅速從一旁的置物櫃中抽出一把小提琴遞給她。同一時間,一旁的千歲也跟優花小姐要了隻橫笛準備就緒。喔喔,真不愧是大小姐們,人人都有一番才藝。
「啊,那我呢?那我呢?」
看見朋友們紛紛拿出樂器,陽子也不願被排除在外,只是她似乎沒什麼指定想用的樂器,只好轉頭詢問朋友們的意見。
只見百花側頭想了想。
在置物櫃中打探了一陣。
拿出了個東西遞給陽子。
「來。」
「……」
響板。
「不是吧?不是這樣的吧!應該有更適合才華洋溢的我使用的樂器啊,愛莉絲,妳應該知道的吧?」
「嗯……」
轉身走回置物櫃,又摸索了一陣。
又摸出了一組東西。
「……」
三角鐵。
好吧,看樣子陽子親愛的朋友並不認為她適合演奏有音階的樂器。
就在我在一旁苦笑地看著這段有點滑稽的景象的時候,身旁的優花小姐突然向我搭了話。
「音佐你有沒有什麼擅長的樂器?如果我們家裡有的話,我現在就去拿來給你。」
「呃……那,給我支口琴好了。」
「好的。」
優花小姐笑了笑,立刻轉身從一旁的抽屜取了一支口琴出來。嗯……我也加入演奏啊,那可得挑一首熟悉點的曲子了。好吧,雖然感覺沒什麼特色。
「那這次就來首卡農吧。」
至少我想這首曲子大家應該都耳熟能詳吧,而且用來合奏也挺適合的。最重要的是這是我比較有把握記住譜的曲子之一。之前在廣場上吹口琴的時候因為一時忘譜,讓我不得不自己即興亂吹了一段,好在反應還不錯,不然可真是糗大了呢。
……
總之,我們大概分了一下每個人負責的部分之後,就在不知何時拿出指揮棒的礼花小姐指揮下開始演奏了起來。鋼琴的基本音,口琴、小提琴、橫笛的各部變奏互相配合,編成了一首挺有特色的樂曲,當然,三角鐵穩定的節奏也是個值得誇獎的地方啦。
不過最讓我訝異的是奈落花,原本因為她什麼樂器都沒拿,所以我以為她打算在一旁欣賞,沒想到演奏開始之後她竟然開始唱起了歌來。沒有歌詞內容,只是單純地發聲,不過那純淨的聲音卻有種讓人入迷的魅力,讓我差點一度中斷自己的演奏來聆聽。
嗯,她們這群小傢伙真的是多才多藝啊。當然,也包括節拍穩定的三角鐵在內。
複述一次,真不愧是一群有教養的大小姐。
……
結束了短暫的演奏,我們意猶未盡地離開了兩人的房間,回到客廳。圍著桌子坐下之後,優花小姐跟礼花小姐端上事先準備好的茶點,開始了漫無目的的談天時間。
在這之中,我鼓起勇氣問了個一直憋在心底的問題。
「話說,為什麼這個家會有不穿女裝就不能進入的規定啊?」
我回想起今天早上出門前在井上小姐房間的那番苦戰,不但要面對自己內心的糾葛,還要忍受觀眾們的視線……喵的,美里,妳自己抓到機會看我換衣服扮女裝也就算了,幹麻沒事還要叫何同學一起來湊熱鬧啦!
反正我就是遭遇了得在螺旋莊四名女性住戶的眾目睽睽之下表演更衣秀的狀況。請恕我不能詳細描述太多,總之我是想辦法至少不要讓內在美外露,就這點來說裙子真是個好東西,先套上裙子再脫下褲子的話就可以避免獻醜的狀況。不過就算是這樣,全程換裝加上接受井上小姐化妝的過程都要受人觀賞真的很不好受。
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全螺旋莊唯一的另一位男性住戶李同學並不在場。既然是非不定,那就請讓我往好處想吧。嗯。
是啦,也就是說我今天是穿著女裝出門的。穿著女裝前往廣場、在廣場等人、然後一路走到這兒來。這是羞恥PLAY嗎?
還有請不要怪我說明太簡陋,我其實很不想說明的謝謝。
回到面前的狀況。優花小姐跟礼花小姐似乎是沒想到我會在這喝茶閒談的時間提起這件事,兩個人愣了一愣,對看一眼,然後忍不住笑了出來。
嗯……我又被耍了嗎?也許是早有預感,內心反應竟然比我想像中要來得平靜。
才怪。
如果對方是美里的話,我一定當場翻桌。
總之先聽聽對方的回答再做反應也不遲。
「嗯……我們只是想說你應該挺有這方面的資質,不過估計就算我們拜託你你應該也不會穿,所以才事先教奈落花她們說了這些話。要是奈落花跟揚羽說的話你應該就比較容易答應了吧?」
「不過我們還真沒想到你真的二話不說就答應了,而且打扮起來還比我們想像中來得合適……不行,我從你剛剛進門就一直在忍,已經快忍不住了。可以失禮一下嗎?」
礼花小姐跟優花小姐一人一句地這麼回著這些讓我哭笑不得的話。呃……也許我的確是沒有多說話,不過我內心可是掙扎很久的啊。還有,我能不能先確認一下妳打算對我失禮些什麼?
「稍微讓我們抱一抱就好了,好嗎?好嗎?」
「呃……」
妳們該不會有什麼危險的興趣吧?喜歡把男生扮成女裝然後推倒他之類的……
我轉頭看了看一旁的五隻小傢伙們。
沒什麼特別反應,也就是說妳們完全不管我可能會有貞操的危機是吧?
再回頭看向兩位女僕小姐。
喂喂,眼睛像少女漫畫一樣閃閃發亮了啦。
「我似乎沒有拒絕的權利?」
「我們是不強求啦,不過就這樣放過這個機會也實在是很可惜……這樣吧,我們來玩場遊戲,依勝負來決定結果如何?」
「……我沒意見,反正這對我應該是有利無損。」
估計就算是不玩也是得接受被非……失禮的命運,那不如賭這遊戲一把,或許還有一點死裡逃生的機會。
「只是就三個人玩也沒意思,況且二對一也不公平,再說也不能讓小姐們只在一旁看。還是大家一起參加吧。」
五個小傢伙當然是一口同意。我也沒意見啦,不過這樣的話我們的勝負要怎麼算?
「就照老規矩,讓最輸的人無條件聽最贏的人一個命令吧。換句話說,只要我或姊姊都沒當上冠軍或是你沒有墊底的話都達不成我們的目的。如何,這個條件不錯吧。」
「……好,就這樣吧。」
反正我也沒別的選擇了,妳們肯自動讓步,我當然是再高興也不過。
「那要玩些什麼?能夠八個人都參加的遊戲不多吧。」
下棋之類的是不可能了,哪來八國棋這玩意兒,除非是分組比賽。撲克牌依內容而分人數也都有上限,能夠八個人參加又不失精采的實在難找。文字接龍?嗯……這群小傢伙該不會訓練有素吧?
在腦中做了幾番猜測,很意外地,打牌竟然是最接近的答案。
「大家都知道NEU(註)這個遊戲嗎?」
「知道,以前曾經玩過幾次。」
簡單來說就是根據牌上數字做加減,超過指定的101這個數字的人就算輸了的遊戲。因為其中還有可以用來救命甚至是陷害別人用的特殊功能牌存在,規則雖然簡單,卻是款處處充滿心機的遊戲。
不過因為是抽牌式的東西,不可否認地運氣也是相當重要的一個要素,勝負實在很難見分曉。
這樣也許不錯……
除了我之外,其他人也都點頭表示肯定,看樣子不管經驗的有無,至少都還知道這是怎麼樣的一個遊戲吧。
「那就決定玩這個了?」
「不,機會難得,就來玩點特別的吧。」
這麼說著的礼花小姐將手伸進了女僕裝裙擺的口袋,掏出了一個盒子。呃……妳還真是準備周到啊?
「……這不是某同人遊戲的二次創作產品嗎?」
「唉呀,你很清楚嘛。那就好說話啦。」
「因為我有認識精通這方面的人……不過內容我沒看過就是了。」
「沒關係,這東西跟原版的NEU只有幾個小地方不同而已,玩起來是差不多的。」
……好吧,底下就來稍微解說一下這個遊戲的規則吧。
如剛剛所說,這個遊戲主要的目的是避免數字超過上限值,要是手中的牌沒有一張可以阻止上限值的突破的話就是輸了。
第一個不同點,就在於上限值從原本的101變成了99。所以說,要是現在場上的數字已經增加到99,而你手上又只剩下會讓數字增加的牌,那你就是輸了。
然後是牌的內容。主要推動這個遊戲的當然就是造成數字增減的數字牌,分別是從1到10、50的加數牌,減1跟減10的減數牌,還有無條件把數字變成上限的上限牌,在這款遊戲裡是99就是了。
第二個不同點,在於數字牌的數量。原本的遊戲是1到9的數字牌各有三張、10有六張、50兩張、減10四張、減1兩張,然後上限牌五張。不過這個遊戲把9增加到了九張,相對地10只剩下三張。聽說是因為9這個數字代表某個被稱做笨蛋的角色,為了對她表示敬意才有了這種奇妙的調整。嗯?你說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嗎?算了這不重要,怎樣都好啦。重要的是別忘了要在9的四周加上一個圈圈。
題外話,這也是這副牌在某些同好之間被稱之為「笨牌」的原因。因為還挺方便的,下面就用笨牌來代稱吧。
最後要說的是實際掌握勝負關鍵的功能牌。一共有PASS、TURN、SHOT、DOUBLE四種,前面兩種各四張,後面兩種各兩張。
PASS,顧名思義,就是跳過自己這一輪,直接換下一個人出牌,可以保命一次。雖然在笨牌裡改叫做SKIP,不過這不影響。
TURN,將現在的出牌順序轉向,不但可以自救一次,還可以反擊前一個出牌的人,算是這遊戲的第一個樂趣所在。
SHOT,可以指定任意一個人出牌,除了自救之外,很明顯地也是個攻擊別人的手段,因為無視出牌順序,可以攻人個出奇不意。
DOUBLE,讓下一個出牌的人得一次出兩張牌,因為單有一張救命牌不夠用,就某方面來說是最凶惡的一張。
接著第三個不同點就來啦。這笨牌比普通的NEU多出了一張叫做DOUBLE+SHOT的最終兵器,如你所想,這張牌可以指定一個人出兩張牌,不但出奇不意還可以狠狠拆對方的台,是大家都巴不得拿到手的東西。
講完了牌的內容,就讓我們來說說整個遊戲的流程跟基本規則吧。
首先每個人各發三張手牌,從莊家開始照順時針方向依序出牌、抽牌,其中經過一番激戰,等到出現把數字加爆的輸家,數字就歸零重新開始。因為一開始的規定是每個人有三次機會,所以要輸三次才算真的輸。
大致上就是這個樣子啦。三次輸光的人就退出遊戲,剩下的人則照舊繼續比下去,直到最後一個生存者決定為止。如何?很簡單吧。
那麼,勝負開始。
我們圍著客廳的桌子坐成一個圓,開始了命運的比賽。座位順序從這局莊家的奈落花開始順時針轉過來,依序是我、揚羽、陽子、千歲、百花、優花小姐、礼花小姐,然後再回到奈落花身上。
簡單來說坐在莊家左邊的我會是第二個要出牌的人。
看了看手上的牌,1,2,50,雖然沒有可以保命的減數牌或是功能牌,不過反正是一開始,還沒什麼要緊,說不定下一張牌就會抽到救命牌了。
「99。」
「……啊?」
這是怎樣?
……
「呃……我輸了。」
我傻眼,動作遲鈍地把手中的50丟出去,重新抽了一張牌。……就說下一張就可以抽到救命牌的嘛,你看這張SKIP多可愛啊。我哭。
「爸爸對不起……」
奈落花說著,將她手上的牌亮到我面前。嗯,沒關係,我知道妳是不得已的,一開始就拿到三張99並不是妳的錯。我不由得將哀怨的眼光移往剛才洗牌的優花小姐身上。妳該不會是算計好了的吧?
好吧,反正我還有兩次機會,最終只要避免第一個輸光就好,所以情況還不算太糟。總之接下來該輪到在我左邊的揚羽出牌了。
「5。」
這次看來挺平常的。
「11。」
「嗯……19。」
「27。」
「26。」
喔喔,優花小姐已經在出減數牌了?看樣子她手上剩下的應該都是些救命牌吧,這對我來說可真不是個好現象。
「76。」
礼花小姐倒是一口氣衝了上來……麻煩的是這樣很難判斷她手上剩的是些什麼牌。
「79。」
奈落花這次出了上一輪新抽到的3,我想她也不至於提早把可以拿來保命的上限牌丟出來吧。剛剛真的是不得已。
「81。」
總之我先從數字大的牌先開始出起,然後抽了一張牌。呃……⑨。
「91。」
喔,又跳上來了。因為揚羽上一回出的是5,看來這張10應該是她新抽到的牌吧。嗯,我盡量照常理來判斷。
「SKIP。」
「對不起……TURN。」
「呃。」
看樣子小傢伙們也打得挺火熱啊。陽子似乎是沒有8以下的數字牌或是其他救命牌了吧,在千歲的反轉攻勢下,她無奈地丟了張⑨出來。
「運氣真差,怎麼偏偏在這種時候手上三張都是9啊。」
……看樣子是笨死的。
回頭想想,9這麼大的數字一下子增加到九張還真是危險的事,數量多自然也比較容易抽到,看樣子這遊戲笨死的機率還挺大的。
接下來又換揚羽出牌了,真是奇妙的巧合。
「嗯……SHOT,小礼。」
「唉呀,一下就到我啦。那就,9。」
不知道揚羽手上剩下些什麼牌,不過應該不會是數字牌吧。總之她把順序一下跳到了礼花小姐身上。
「TURN。」
「唉呀唉呀,又該我啦?16。」
「20。」
「29。」
目前為止一切平穩……怎麼又抽到⑨啦?
「99。」
「耶?」
陽子……請節哀,看樣子妳搞不好會是解救我免於遭受貞操危機的大貴人。
「8。」
「18。」
「25。」
「31。」
「40。」
抽牌……6。可惜不是救命牌啊,不過至少不是⑨了。
「49。」
「59。」
「66。」
「68。」
「72。」
「73。」
「82。」
「88。」
我抽。
……
歡迎回來,可愛的⑨。
「93。」
「97。」
隨著數字接近上限,情況也差不多緊張起來了,而且看剛剛大家幾乎都沒出到什麼特殊牌,接下來可能會有一陣僵持。此外,因為蓋著的牌差不多要抽完了,所以優花小姐將已經出到檯面上的牌重新洗過,又放回抽牌的地方。
接下來是千歲出牌。
「SKIP。」
「TURN。」
來了,跟剛剛一樣的狀況。不過千歲並沒有像剛才陽子一樣被逼入絕境,又一次SKIP躲過了這次危機。
「好險好險,99!」
陽子這次運氣也沒有這麼差了。一張2上來,剛好將數字加到上限值。
接下來就看揚羽如何見招拆招了,只要她不要那麼剛好一張DOUBLE出來我都還可以靠SKIP躲過。所以拜託妳千萬不要這麼剛好啊。
「99。」
嗯……用上限牌的重疊效果躲過這一次啊,總之只要我平安無事就好,SKIP。
……所以說我有沒有這麼受到⑨的喜愛啊?又抽到你了。
「99。」
奈落花出出來的是一開頭就拿到手的上限牌,這也是不得已吧,不知道她還有沒有其他救命牌。
「不好意思囉奈落花,TURN。」
勝負是無情的,就算對方是身為主人且情同姊妹的奈落花,礼花小姐出手也是毫不猶豫。不過因為奈落花手上至少還有一張可以保命的上限牌,所以實際上她還沒有什麼危險。
不過換句話說,要是她其他兩張牌都沒辦法改變出牌順序或是讓數字減少的話。
「……99。」
……遭殃的就是我。
……
將手上兩張笨牌打出一張,抽回一張上限牌……我現在其實不是很想看到這東西,不過不能否認這是可愛的救命牌之一。
總之接下來又換揚羽出牌了。
「50。」
喔喔,又是一開始就跳這麼大啊。
「TURN。」
「58。」
又繞回來啦,不過現在數字還不緊張,倒是無傷大雅。
「67。」
丟出笨牌,抽牌。喔喔,是SHOT,看來這次運氣不錯,手上有兩張可以救命的牌,就算來了DOUBLE也不怕啦。而且還可以主動發動攻勢呢。
「77。」
「86。」
「99。」
「TURN。」
「唉呀唉呀。」
優花小姐,似乎被自己給丟出的99給擺了一道。她稍微露出了煩惱的表情。
「對不起囉礼花,DOUBLE。」
出現了!我剛剛一直在怕的DOUBLE,看樣子優花小姐連對自己的雙胞胎妹妹也是不留情的啊。
「嗯……那我只好對不起別人囉。DOUBLE、再一張DOUBLE+SHOT指定音佐先生。附帶一提,照這遊戲的規則,兩倍的DOUBLE效果要出三張牌喔。」
……
……
……
「……啊?」
看了看我手中的牌。
上限牌99,安全。
指定牌SHOT,安全。
數字牌1……出局。
……
結果這張1直到我輸光了才離開我手中,這讓我認真思考我是不是應該早點把它丟出去,也許我是被詛咒了。
總之這下子我只能祈禱優花小姐和礼花小姐都不要拿到冠軍啦。不過我的運氣總是很差,天總是不從我的願。
接下來的局勢。奈落花很意外地是第二個退出的,再來是搶在我之前續輸了兩次的陽子。百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發起呆的關係,一連出錯了幾張牌,結果第四個出局。接下來退場的是優花小姐。揚羽跟千歲的牌運似乎不錯,搶到了第三跟第二名。可惜的是千歲還是在最後的一對一決勝中輸給了礼花小姐。
也就是說,我還是難逃成為大玩具的命運啦,哈哈。
「那麼我要下命令了喔。」
「請。」
事已至此我也認了,要來就來吧!
「音佐先生今天一天不能反抗任何人的擁抱。」
「……哈?」
等等,妳是說我不但是大玩具,還是「大家的玩具」?
第一個撲上來的是奈落花,這跟平常是沒什麼兩樣啦,不過陽子迅速掛到我背上的動作我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其後是揚羽,然後百花也湊熱鬧般地靠了上來。千歲,大概是抓得最含蓄的一個,不過她還是抓著我就是了。
嗯……動不了了呢。
我接著抬頭看向兩隻蓄勢待發的猛獸。
哈哈。
……
啊哈哈。
……
……
啊哈哈哈哈。
對不起,接下來的狀況我已經沒力氣描述了。也許等我上了年紀之後哪天會心血來潮地把這經驗拿出來侃侃而談也說不定。總之絕對不會是最近就是了。
一番劫難之後。我們放下勝負,純粹娛樂地又玩了好幾輪。除去一些多餘的負擔之後,這東西其實是個挺有樂趣的遊戲。聽說人腦在受到過大的衝擊時會自動封閉相關的記憶,果真不假。我就在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的狀況之下快快樂樂地跟大家一直玩到了中午。
午餐用的是優花小姐精心烹調的豐盛料理,聽說這些東西她從昨天就開始準備了,每一道都十分美味,真是多謝款待。
用餐途中,我不自覺地想起美里的料理的味道。我實在該多珍惜一點在螺旋莊的伙食,她的料理能力跟人家專業女僕比起來也毫不遜色。要是她將來愁找不到工作的話,也許我可以介紹她去幫傭。
我們邊用餐邊談論著下午要做些什麼事。繼續從事室內活動也可以,不過今天外頭天氣這麼好,一起出去走走或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總之就慢慢考慮吧。
嗯,這道菜的調味跟火侯真是絕妙啊。
【THIRD PERSON VIEW】
話說自從音佐離開螺旋莊沒多久,佩俞也照著美里的提議抓了景昊就往外面跑,然後兩個人就在鎮上到處晃了好一陣子。當然,佩俞並不知道她正在和景昊進行美里她們所謂的「約會」。
景昊骨子裡當然不喜歡這樣給人拖著到處跑,基本上假日時間他都是自己一個人行動。只是惟獨對著佩俞,他總是只能邊抱怨著邊奉陪她的任性。雖然不知道景昊的本意究竟為何,但要是熟知此道的人看見這個情況,一定會說景昊是個傲嬌。
不過,就這樣到處跑來跑去的,倒也挺有一番樂趣。如紀乃梨所說,逛一逛平時不常去的地方,總會有些意外的發現。逛著逛著,景昊也稍微轉換了一下心情,以自己的方法尋找樂趣。對,身旁那個煩死人的戀兔女只不過是個裝飾品,別太在意別太在意。
東跑西逛了一個早上,在圖書館前廣場旁的咖啡廳用過由景昊出錢請客的簡單午餐後,佩俞繼續拖著景昊到商店街上逛了起來。為了景昊的心理衛生著想,在這邊要聲明一下,請客這件事當然不是景昊自願的。
說到商店街這地方,佩俞在來到日本之後其實已經逛得挺熟的了,但畢竟不是每家店都光顧過。所以下午的目的,就是那些平常不怎麼會去的店。
其中佩俞第一個看上的,就是學生們檯面下的娛樂場所,電玩遊樂中心。
佩俞雖然不曾逛過電玩遊樂中心,卻對這地方挺有興趣。之前還待在香港的時候因為有十六歲以下禁止出入這種場合的規定,讓她沒辦法體驗所謂大型機台的樂趣;來到日本之後又覺得自己一個人來逛沒什麼意思。所以直至今天她都沒踏進這個地方半步。
不過現在既然抓了景昊一起踏場子,佩俞當然是義不容辭地拉著他衝進了店裡。
景昊跟佩俞一個樣地沒有經驗,所以店內環繞四周的大音響、琳瑯滿目的機種,還有穿梭在機台間的人潮等等,對兩人來說無非是一個全新的體驗。
兩人在店內四處看看,盤算著該玩些什麼好,具體來說是佩俞在盤算,景昊本身其實不是多有興趣。總之資金時間都有限,對於沒有固定目的的新手來說,遊戲內容的選擇也是個需要傷腦筋的地方。
在這種時候,最好是有一個對這種場合比較熟的導遊。
「喔?新來的,跟女朋友出來約會嗎?」
比如說在遊樂中心打工,打烊後的時間多少會藉機玩玩免錢遊戲的高中番長之類的。
「新……請別誤會,這東西不是什麼女朋友,我們只不過是認識得比較久而已。」
景昊雖然對「新來的」這個稱號有點皺眉,不過他還是決定先撇清跟佩俞的關係。
傲嬌的基本。
佩俞也不管景昊的言談,反正事實勝於雄辯,真理要用身體來證明。所以她決定先跟眼前這個高中部的風雲人物打聲招呼。
「初次見面,秋山同學。我叫何佩俞,跟這個冷感男是同鄉。請你多多指教。」
「是嗎,也就是說妳也是從中……香港來的?在學校有碰上什麼麻煩的話不用客氣儘管來找我吧,新來的二號。」
「什、什麼?爲什麼是新來的二號?」
佩俞第一次體會到美夏每次被叫做啊哇哇的感覺。原來美夏每次被叫都是這種心情啊……對不起喔美夏,因為妳的反應實在是太可愛了,我想我還是會繼續捉弄妳。
總之,佩俞跟介握了手表示友好關係,然後緊接著這麼問道。
「秋山同學,你熟這裡嗎?其實我跟這傢伙都是第一次來,還不知道有什麼東西好玩,能不能幫我們推薦一下?」
「喔,那當然!我在這個地方打工打了一段時間了,裡面有些什麼我清楚得很。說得也是……」
介爽快地答應了之後,轉頭看了看四周。
然後他的視線停在一台第一人稱射擊遊戲的機台上。
那是某知名公司的系列作機器,槍枝採用的是具有連發性的衝鋒槍型式,填充子彈時只要晃動槍身即可,而且還附有投擲手榴彈的功能。畫面移動流暢的速度感跟射殺殭屍的爽快感覺在玩家們之間有著極高的風評。
「射擊遊戲啊……就某方面來說是個不錯的選擇。」
景昊喃喃自語地說著。嗯,他絕對不是站在發洩壓力的角度說出這番話。
接受了介的推薦,景昊在機台旁看了一會兒,等到前面的人玩完離開之後,便上前投錢開啟了新遊戲。
兩人份的。
「秋山同學,可以奉陪一下嗎?」
「嗯?你不跟新來的二號一起玩嗎?」
「不,我覺得這東西還是跟男生一起比較有意思。」
「是嗎……好吧,雖然我還在值班中,不過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就陪你打這一道吧。」
介著麼說著,以熟練的姿勢舉起了安置在機台上的槍枝,看他穩定的動作,似乎挺有經驗的。
回頭看看景昊,單手提著一般人都會用兩手持槍的衝鋒槍,也沒做出什麼準備姿勢。從旁邊看來真不知道他是有十足的把握還是根本就沒有幹勁。
不過這個猜想也僅止於遊戲開始之前。
令人意外地,景昊的槍法奇準。就連看起來像是有練過的介還是不脫大多數使用者的習慣,開槍時總是按著板機不放;景昊則採用精準的點發模式,對一個點扣一次板機。這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生手的技術讓在一旁跟著打的介也發出了驚嘆的聲音。
附帶一提,景昊在遊戲開始後還是不改單手持槍的做法,他的另一隻手甚至沒有從口袋中抽出來。
可惜的是遊戲這種東西終究還是要講經驗,開頭的關卡或許還好,可是到了後面,有些狀況實在不是第一次看到的人可以反應過來的。就算這樣,景昊也算留下了一次漂亮的成績。
「真是太讚了……我真沒想到竟然可以跟一個第一次玩的人打到這麼後面來,你真的是生手嗎。」
「我真的是第一次進遊樂中心。」
景昊聳了聳肩,將槍枝放回機台上的置槍架上。
只見一直在後方觀戰的佩俞晃了晃手指。
「嘖嘖嘖,景昊,你這樣根本不夠看啊。」
「……妳到底想向我要求什麼?」
「我來示範給你看吧。」
佩俞說著,上前投入了一回遊戲所需的資金。兩人份。
然後左右手各抄起了一把槍。
「喂喂……真的假的。」
是真的。
在佩俞的手中,兩把槍枝不斷開火,槍槍精準地命中敵人的要害,以飛快的速度解決敵人往後面的關卡邁進。而且跟全程都用單手的景昊不同,佩俞還會適時地用另一隻手按下輔助的按鈕投出手榴彈給予敵人重創。再加上之前已經看過景昊的通關過程,在對關卡配置的把握上勝過景昊的佩俞可說是相當輕鬆地進行到了後面。即使不是完全沒有損傷,那打法還是相當讓人嘆為觀止。
當破關後的畫面從機台螢幕上撥放出來的時候,四周傳來了一陣不小的鼓掌及歡呼聲,不知不覺間,一旁已經被成群的觀眾給團團圍住了。佩俞因為玩得入神,完全沒注意到旁邊的情況,這讓她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
「香港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啊……」
至於推薦兩人玩這遊戲的介,最後也只能呆愣地這麼問著了。
景昊就這樣被玩起興致來的佩俞給拉著在店內混過了好一段時間,然後才在資金問題下由介送到了店外。請不要在意為什麼應該是在打工中的介可以這麼自由,他的人面是很廣的,具體來說,這邊的老闆根本是他的親戚。
「那就再見啦,有空可以常來為我們店裡貢獻貢獻。」
「……我會考慮考慮。」
「哈哈,別太在意,那種音樂遊戲我也玩不來。有些東西還是要講天份的啊。」
介笑著拍了拍景昊的肩膀,而景昊則是在考慮如果以後再碰這些東西,也許不該太看得起自己,一開始就選高難度的曲子,那些東西真的不是人玩的。
不過景昊會再去碰這些東西的機率微乎其微就是了,至少在他本人的自主意志下。
佩俞在一旁看著這段對話,偷偷笑了幾下,雖然她自己也玩得不太好,不過至少她沒有不自量力地挑戰高難度的曲子。笑夠了的佩俞原本打算就這樣告別還在打工的介離開這裡,不過一旁的路上走過的一群人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群八個女生的集團。說得具體一點,是三個大人帶著五個小孩。其中六個人她認識,是同一個公寓的住戶音佐以及五個讓她垂涎三尺的小學部學妹。
更正一下,是一個女裝男跟七個女生的集團。
至於另外兩個……女僕?
「音佐?你們也上街來了?」
「呃……」
被騙著扮了女裝出門的音佐注意到一旁還有不認識的人在,當場不敢開口回話。倒是五個小傢伙搭上了佩俞的話頭。
「佩俞姊姊也認識音佐哥哥嗎?」
「嗯,我們住在同一間公寓喔,陽子。」
「喔──這世界還真是小耶。」
「就是說啊──」
佩俞,面對她心目中的小可愛,笑容全開,切換態度的速度簡直比電視轉台還要快。
「啊──小景也在耶!」
至於奈落花跟揚羽則注意到了跟介一起站在一旁的景昊,一起上前打了招呼。
「午安,鬼太郎哥哥。」
「……午安。」
景昊雖然很不想承認這個從古早時代的動漫畫作品中取出來的稱號,不過他也沒這個力氣跟一個小鬼計較,只好邊在心裡持續吐著槽邊努力回以對方一個不會太生硬的微笑。
佩俞,妳快點來把這莫名其妙的矮子抓走啦。
幾個認識的人就這樣互相打了一陣子招呼,還沒有人注意到一旁的介正陷入極端的恐慌狀態。由於一陣子之前在街上偶然得知有兩個穿著女僕裝的人是他現在最怕的鷹月家的關係者,讓他十分警戒這一群看起來天真無邪的小丫頭會不會有哪個是鷹月家的寶。
翻譯:這群小傢伙惹不得。
很不巧地,奈落花跟佩俞還有景昊都問候完了之後,下一個動作就是轉頭看向介。這讓介不自覺地跳了一下。
奈落花盯著他看了一陣子。
然後轉頭跟身旁的揚羽耳語了幾句。
筆筆筆直地往介的方向靠了過來。
介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就算不提奈落花有可能是鷹月家的人好了,介本身就對接觸小孩子這件事有所芥蒂,如果可以的話,他其實挺想趕快逃離這個地方。
不過情況顯然不允許他這麼做。
「耶!」
當介把注意力全都放在逐漸逼近的奈落花身上的時候,揚羽已經偷偷繞到介的背後把他堵住了,介就這樣成了奈落花跟揚羽這對雙胞胎的夾心餅乾。
「不要怕。」
奈落花緩緩地牽起介僵硬的雙手,語氣溫和地慢慢說著。
「雖然我不知道你怕的是什麼,不過不要緊的。放輕鬆。」
「呃……」
明明就一點也不明白自己的狀況,為什麼面前的這個小不點還可以毫不猶豫地說出這番話?在這個莫名其妙的狀況下,介的腦中除了恐慌以外,還多了幾分疑惑。
「我叫九十九奈落花,你呢?」
「啊……呃,秋山介。」
「紅葉哥哥,從今以後請多多指教。」
「……紅葉?」
染紅秋天山野的紅葉,漂亮的紅葉,有如嬰兒手掌般脆弱夢幻的紅葉。
秋與介的開頭第一個音所合起來所產生的顏色,紅色。
血的顏色,生命力的顏色。
秋山介,真是個既美麗又充滿生命力的好名字。
當然,對現在的介來說,奈落花所取的「紅葉」這個綽號只不過是個來路不明的單字罷了。
不過介還是有一件放了心的事。
姓九十九啊……這麼說應該不是鷹月家的人了?不過我怎麼覺得之前聽到那兩個女僕在講的好像就是這個名字?嗯……大概是我心裡有鬼吧。算了。
看看一旁各自跟熟人聊了起來的兩個新來的,介無端露出了一抹苦笑。
這個黃金一般的假期,才剛開始呢。
【OTOSA VIEW】
這是發生在晚上的一個小事件。
在奈落花跟揚羽家裡接受了一陣子心機遊戲的特訓之後,我慢慢對自己的技術跟牌運產生了興趣。玩到後來,我至少還有四五名左右的成績。雖然那並沒有什麼意義。
總之,要是下次再有人找我玩這個遊戲的話,我想我會很樂意奉陪。
「各位,我今天在整理儲藏室的時候翻出了這個東西喔,如果閒著的話就大家一起來玩吧!」
NEU紙牌,好樣的啊美里,妳算的時機總是這麼剛好。
來吧!
嗯嗯,雖然又是一開始就沒抽到半張救命牌,不過這次我學乖了,坐在莊家的右邊,至少比較安全了點。
「DOUBLE。」
「啊?好吧,101,SHOT,音佐。」
……
翻,桌。
<The baton touch to the next dreamer>
註:1988年在日本發售的紙牌遊戲,規則如文內所述。台灣用撲克牌來進行的99這個遊戲可以說是NEU的翻版。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