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2月24日

檸檬繪本:03-1.你的矮就是我的矮,我的矮還是我的矮

    【THIRD PERSON VIEW】

  這節……又是體育課!

  也就是說,又到了鈴村健太的「自由!探索深藏校園的秘密!恐怖與懸疑的交叉點!」時間!

  不過這顯然不是現在的重點。因為,自由小小鳥的健太本人並不在場。

  「呃……」

  在更衣室換上了體育服,正走到校舍玄關鞋櫃處準備換鞋子前往室外上課的螢不禁露出一個微妙的表情。

  鞋櫃旁,有名剛換好運動鞋的女學生。她用鞋尖頂了幾下地面,還順手調了幾下緊貼臀部的體育褲後擺。嗯……好纖細的臀部跟大腿曲線。不對,現在不是注意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的時候吧!螢趕緊搖了搖頭。

  鷹月殿子,上個禮拜五才跟螢因一場想來其實挺愚蠢的爭執而結下了樑子的隔壁班同學。這麼說來,那天確實也是在上完體育課之後碰面的嘛。螢暗自懊悔自己的粗心,竟然忽略了兩班的體育課是一起上的這件事。

  話說回來,禮拜六晚上突如其來的頭痛腹痛,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要不是隔天剛好是禮拜天的話,搞不好剛開學就得向學校請假了哩。

  總之,現在還是迴避一下的好。

  很不巧,就在螢反應過來之前,殿子一個不經意的回頭就已經讓她失去了退場的機會。

  看見目前心口嚥不下的一口氣毫無預警地出現在自己身後,殿子原本所露出略嫌麻煩的眼神這下瞇得更細了。

  兩人四目相交,一動也不動。緊繃的空氣彷彿讓四周靜止了下來,就連一旁的其他學生也像不存在一樣。

  這下可好,遭遇得如此突然,就連原本想說的話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不過基本上螢還沒有想到該對殿子說些什麼,就算她已經想這些事情想了一個週末。

  要說為什麼螢會為了這事而費心?理由其實很簡單。螢並不是有意要把氣氛弄得這麼僵,而且造成這個狀況的原因只是雙方各自一句無心的話,最重要的是,自己竟然還動了手。

  就算當時再怎麼血衝腦門,事後冷靜想想,真要說起來的話,百分之七十九點五絕對是自己理虧。喔,這不足八成的零點五個百分比是對對方失言的一個小小的抗議。

  「……螢同學。」

  良久,殿子像是要確認什麼似的,冷冷地唸了一聲螢的名字。冰冷的眼光中透出些許仇恨,很顯然她心裡也相當耿懷上個禮拜的「廁所翻臉事件」。她那有如猛禽緊盯著獵物一般的視線,依舊與先前無異。

  那時因為螢的腦袋裡一片血紅,沒有多餘心思去感受其他的感情,對這視線也就沒什麼特別的反應。但是現在少了這層濾鏡,再給殿子這麼一看,就算是習武在身的螢也不禁打了個冷顫。

  好啦!我把那零點五還給妳就是了嘛!螢不爭氣地這麼退了一步。

  先動手當然是我不好啦,妳會懷恨在心也是理所當然的。可是我有反省過了喔真的喔。所以可不可以也請妳先消消氣,咱們靜下心來和平相處看看嘛。說起來我們同樣都是受到蠢毛騷擾的受害者,應該要一致對外才是。總之先把妳那滿身帶刺的態度給……咦?

  想到這,螢突然感到哪裡怪怪的。

  螢同學?

  她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不對。

  螢?

  同學?

  沒錯,讓螢頓時覺得內心有鬼的,就是這兩個關鍵字的組合。

  就螢對殿子的第一印象,她就算沒有先來個三兩句惡言毒語,少說也是用「星野」或是「星野螢」這樣,對一個不熟識的人來說實在不怎麼禮貌的方式來稱呼對方。

  但是。

  螢?

  同學?

  不叫姓氏這點當然不用說,還相當客氣地加了敬稱呢。

  這……究竟該做何解釋啊?

  螢在心中思考了一會兒。

  「……殿子同學?」

  喔,很可惜,看樣子螢似乎沒有猜對殿子的意圖。殿子聽了螢這句明顯搞不清楚狀況的發言後,先像是愣了一下,隨即二話不說地掉頭走人了。螢,大失敗。

  會有這種結果也是當然的。畢竟殿子會這樣叫螢並不是有什麼特殊的用意,純粹只是本身習慣這樣稱呼別人罷了。然而,螢的回話卻明顯不是她平時會有的對應,顯然是誤會了些什麼。

  這傢伙果然是個白痴嗎?殿子邊踏著稍嫌急促的腳步邊在腦中這麼想著。不過,她那微微泛紅的臉龐,或許才是讓她急著離開這個地方的主要原因。

  對於不善交際、一向獨來獨往的殿子而言,被除了家人與下人以外的人稱呼名字,實在是非常難能可貴的一件事吧。更別說是一個連認識都不知道稱不稱得上的對象了。

  感覺,其實不壞。

  ……當然,前提是對方並不是笨蛋或是那種明顯心懷不軌的傢伙。



  看著殿子突然的離去,螢雖然一度想叫住對方,但這個念頭卻很不巧地被外力給打斷。

  「喲,螢,妳特地在這等我啊?清子姊姊,大感動!」

  看著身後來得其實不怎麼是時候的死黨,螢放下為了叫住殿子而舉到一半的手,在心裡暗自嘆了口氣。

  自己究竟什麼地方搞砸,仔細想想之後其實也有了個底。雖然不知道這會不會讓事情更加惡化,不過看樣子還是得找個時間跟對方好好談過比較好。畢竟這樣子誤會層層套再加上時間的壓磨,只會讓這誤會更加精煉牢固。有些事要解決,還是得趁早。

  而且冷靜省思過後,螢發現自己其實並不是這麼討厭殿子這個人。雖然她的個性看來確實不怎麼好、也沒什麼朋友、兩人的相識又是發生在相當糟糕的狀況下,不過對螢而言,要判斷一個人的好壞,只靠這些情報實在是言之過早。先不論往後的關係,在還不了解對方的認識之初就把關係稿得這麼糟,實在不是什麼好現象。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還是盡快解決現在這個越打越多結的狀況來得好。

  嗯,我是很明理的喔!螢在心中不斷這麼自我催眠著。

  總之。

  一旁合起雙手猛烈表現自己愉快心情的清子,或許才是螢目前最急需處理的對象吧。



  附帶一提。

  螢之所以會知道殿子的名字都得歸功於事件背後一定會存在的那五根蠢毛,至於殿子為什麼會知道螢的名字嘛……

  嗯,女人總是會有很多你不知道會比較好的方法來處理一些事情的。



  中午,高中部。

  告知午休來臨的下課鐘響過後,美夏提著便當,正和入學以來總是跟在自己身旁打轉的佩俞走在教室前的走廊上時,有個人從背後叫住了她。

  「美夏,看妳今天一副高興的樣子,有什麼好事嗎?」

  「啊哇哇,和、和泉,我看起來像是很高興的樣子嗎?」

  因為冷不妨被人一語道出現在的心情,讓美夏小小地慌亂了一下。一旁的佩俞聽了和泉的這麼一句話,也開始直盯著美夏那以同年齡層來說相對年幼的臉蛋瞧,不過,剛認識美夏不久的她實在是看不出美夏的表情跟平時有什麼不同。或者該說,她眼中除了美夏的可愛之外根本看不到其他東西。

  神田和泉,美夏從國中以來的好友。看起來兩眼無神,但意外地有著相當程度的觀察力,平時話不多,卻總是在意想不到的時候點出事情的重點。她那抹淺淺微笑下所隱藏著的,依舊是那顆緻密的心思。

  「嗯,高興程度大概比平時多出三成吧。」

  至於這些比例究竟準不準確,大概也只有她本人知道了。

  總之,她說美夏心情比平時來得好的這件事,並沒有錯。美夏心裡很清楚自己為何事而高興,雖然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有把這份心情顯露在表情上。

  為了不拖延到美夏和佩俞前往小學部的時間,三人邊走邊說著。

  「啊哈哈,嗯。因為,今天是跟小奈奈一起照顧兔子的日子嘛。」

  小奈奈,本名九十九奈落花,美夏在一個禮拜前第一天前往小學幫忙飼育委員的工作時認識的五年級女生。因為一場衝擊式的相遇,讓美夏對這個帶點不可思議感覺的女孩印象深刻。

  再加上,奈落花不但是美夏第一次工作的夥伴,而且因為當天不知為何只有她一個人擔任飼育委員的關係,不僅造就了兩人獨處的環境,也拉長了工作所需、也就是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在這樣一個相處狀況下,兩人之間的關係也就顯得比其他的飼育委員要來得特別了點。

  至少美夏心裡是這麼認為的。

  想到這,美夏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了這一個禮拜來幾乎要給自己忘掉了的事。

  「對了對了,說到這個,上禮拜我在到小學照顧兔子的時候,聽到有人在唱歌呢。」

  「唱歌?」

  也許是美夏的錯覺吧,她似乎覺得聽到這句話的和泉眼光一瞬間亮了起來。

  「誰在唱歌啊?」

  「我也不知道……我是有想過要找找看唱歌的人,不過沒有找到。」

  因為美夏當時聽歌聽得出神,等到回過神來,歌聲早已停止,就算想找那個唱歌的人,老實說也實在是無從找起。

  雖然說她還是試著做過一番努力。

  至於自己為何會如此在意這歌聲,其實美夏自己也不知道。好像這股歌聲有著一種特殊的魅力,吸引自己在不自覺間前往找尋一樣。

  不過,此時的美夏,似乎是忘了某件相當關鍵的事情。自己究竟為何會在這時想起這件事,之類的。

  這次應該不是錯覺了,聽了美夏的回答,和泉原本就已經微瞇的雙眼變得更加細了起來。當然,美夏並不知道她這表情轉變的原因。

  然而,和泉接下來所說的這段話,更讓美夏把握不住狀況。

  「唉呀唉呀,這該不會是那個吧?雅苑二十八大不可思議之一,出現在小學部的『妖精的歌聲』。」

  「……耶?」

  聽到這個陌生的專有名詞,讓美夏愣了一下,腳步也一時停了下來。一旁原本只是隨意聽著兩人對話的佩俞則對這話題起了興趣,開始加入對話的圈子。

  「什麼什麼?神田同學,可不可以詳細說明一下?」

  「當然。」

  看見佩俞熱情的反應,和泉露出滿意的表情點了個頭。別看她這個樣子,神田和泉這個人可是很喜歡這些八卦消息的。雖然那跟她平時給人的印象一點也不搭。

  兩人邊聽著和泉的說明,再次舉起一度停下的腳步。

  「首先,『雅苑二十八大不可思議』這東西,妳們應該都知道的吧。」

  「嗯,從幼稚園讀到現在,這些傳聞我多少也有聽過一點。」

  「我雖然才剛轉學來沒幾天,倒也聽了不少有關這方面的東西。好像日本的學校都會有所謂的『七大不可思議』之類的嘛?」

  看樣子兩個人對於學校的不可思議事件雖然都有點認識,「妖精的歌聲」這個傳聞倒是未曾耳聞的樣子。和泉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沒錯。大部分的學校都會有那七個如說好了一般存在的不可思議事件。雖然詳細的內容跟數量多少都會有點差異,不過普遍來講就是這樣。」

  所謂的學校七大不可思議,最普遍的幾個大概就是「廁所裡的花子」、「音樂教室的鋼琴」、「保健室的人體模型與骨骼標本」、「美術教室的石膏像」、「眼睛會發光的肖像畫」、「半夜會增加一階的樓梯」、「走廊上的腳步聲」等等了吧。其他諸如舊教室或是校園裡的亡靈、照出死亡的鏡子、有水鬼的游泳池之類,版本不少,甚至還有把學校以外地方的都市傳說套用進來的也有,不過這些暫且不提。

  重要的是,這些個不可思議事件,在這個學校裡會是什麼樣子。

  「可是呢,咱們的雅苑比較特別,基本上,在我們這兒出現的不可思議都跟一般所聽到的不太一樣。而且因為從小學部到大學部四所學校各有其七大不可思議存在,所以加起來一共有二十八大不可思議!」

  「哇喔,真讓人感興趣!那這二十八大不可思議分別是什麼啊?」

  「呵呵。有關詳細的內容等碰到相關的事件時再慢慢跟妳們說,現在先來說說目前提到的這個『妖精的歌聲』吧。」

  和泉笑笑地賣了個關子,將話題導回正題上。

  「就像美夏所遇到的情況,在小學的校園裡偶爾會聽到來歷不明的歌聲,但是從來就沒有人看見過歌聲的主人,也因此傳出了『妖精在唱歌』這樣的謠傳。美夏,妳聽到的是怎樣的歌聲?」

  「嗯……我沒有記得很清楚,只記得那聲音很柔和,給人一種舒服的感覺。嗯,我想應該是小孩子的聲音沒錯。」

  「歌的內容呢?」

  「怎麼樣呢……好像是在說新的開始充滿希望、新的相遇讓人期待之類的……啊哇哇,都說了我記不清楚了嘛!」

  「有歌詞的啊?呵呵,那妳運氣不錯呢美夏。聽許多不同的人說的,妖精唱的歌沒有個準則,內容千變萬化,不過大多只是哼著歌,其中要說到有聽到歌詞的,還算是少數呢。這可是幸運中的幸運啊!」

  和泉沒有理會美夏小小的抗議,只顧著感嘆她的好運。

  佩俞,則是注意到和泉話中的一個重點。

  「嘿──聽到妖精的歌聲是件好事嗎?我還以為所謂的不可思議都是些恐怖的東西呢。」

  「妳注意到重點了呢,何同學。這就是雅苑的不可思議跟一般有所差別的地方之一,這兒的不可思議並不都是恐怖的傳聞。尤其是小學部的不可思議,大多是些讓人覺得可愛的東西呢。」

  佩俞能抓到她話中的重點做回問,這讓和泉顯得十分開心。

  「雖然歌的內容有異,不過據說聽到歌聲的人之後多少都會碰上些好事。再說這歌聲的出現時間跟場所都不固定,要聽到本來就不容易,知道這件事的人都說能聽到這歌聲本身就是件幸運的事呢。」

  「尤其美夏聽到的又是有歌詞內容的歌?」

  「沒錯!何同學妳真聰明。」

  佩俞接二連三敲中核心的回話,讓和泉忍不住稱讚了她一下。看樣子,這個來自香港的轉學生意外地會是個閒話家常的好對象。

  說到這,三人已經來到了校舍玄關的鞋櫃處。美夏跟佩俞一邊替換室外用鞋,一邊繼續跟和泉聊著。

  「不過話說回來,聽說這一兩年來,聽到歌裡有詞的比率好像逐漸變高了呢。而且歌詞內容給人的感覺也有點不同,就好像這歌聲會成長一樣。」

  「不可思議也會成長啊?」

  「呵呵,搞不好唱歌的小妖精也是會長大的呢。從三、四年前開始流傳到現在,從到處聽來的傳聞中可以看出歌的內容表現、用詞等等都有所成長。像是『牽著你的手』啦、『兩人一起』啦、或是像剛剛美夏所說的『對明天的期待』之類,大概都是這種率直積極的內容。所以也有人說妖精的歌聲是一種祝福啦……不過妳能猜到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嗎?」

  「什麼什麼?」

  聽到和泉故作神秘的投問,不只佩俞,就連美夏也表現出相當的興趣。兩人換好鞋子,靜待和泉接下來的發言。



  「……『櫻餅的肚子餓了』。」



  「噗。」

  聽到這個意外又莫名其妙的答案,佩俞當場笑了出來。至於美夏,雖然不像佩俞一樣笑出聲,卻也不禁在心裡泛起一股笑意。

  櫻餅?那不是吃的東西嗎,怎麼還會肚子餓?真是什麼跟什麼鬼啊,這妖精未免也太可愛了吧!佩俞邊笑邊在心中如此吶喊著。

  「總之差不多就是這麼一回事啦。這個不可思議傳出來之後我雖然也去了幾次小學部,不過都還無緣親耳聽到歌聲過。所以美夏妳可要好好珍惜這個經驗喔。好啦,不耽誤妳們時間了,趕快到小學部去幫忙吧,妳們還得空出時間來吃午飯呢。」

  和泉這麼說著,拍了拍美夏的肩膀。美夏知道話題就此告一個段落,也就不再針對歌聲的事繼續說下去。

  「嗯,和泉妳如果可以的話也加入我們同好會嘛,我還想介紹小奈奈給妳認識呢。」

  「呵呵,我會考慮的。那就送到這啦。慢走,何同學也是。」

  三人在玄關一度道過別,和泉揮揮手目送這兩個「愛好動物同好會」的成員前往小學部進行她們的活動。喔,佩俞是上個禮拜五聽美夏說之後中午外出都需要靠同好會的外出申請時瞬間入會的。反正只要是為了可愛的東西就萬事OK,真是個沒有節操的女人。



  「話說回來。」

  美夏與佩俞花了數分鐘時間,從高中部來到了小學部。就在踏進校門的時候,佩俞這麼說道。

  「剛剛神田同學說了那個『妖精的歌聲』是從三、四年前開始流傳的吧?在這之前呢?該不會只有雅苑二十七大不可思議吧?」

  「啊,嗯。我想應該不是的。」

  美夏邊帶著佩俞往目的地的兔子小屋方向走去邊回答。

  「雖然我也只是稍微聽人家說的而已啦……我們學校的二十八大不可思議好像每過一段時間就會變的樣子。」

  「會變?」

  「嗯。好像是除了幾樣真的比較年代久遠的傳說之外,只要一段時間沒人再遇上的不可思議就會被新的東西取代的樣子。」

  「咦,會這樣一直更新的啊?那不就……」

  像這樣沒辦法長時間維持的謠傳,雖然沒說破,不過一般來說都是被人發現這件事的真面目吧。因為不可思議不再不可思議,也就沒有繼續流傳下去的必要了。

  比如說,要是找到「妖精的歌聲」的主人的話。

  「嗯……我也曾經這麼想過。不過因為畢竟不是自己親眼見證,所以我也不確定啦。」

  謠傳會存在,或多或少都是有其必要性的。一方面是來自人類對未知事物的好奇心。平凡無奇的日常生活過久了,這種非日常認知的事情,光是存在就能夠成為人們心靈的滋養劑。不論是要去一探究竟,還是純粹拿來當做茶餘飯後閒聊的話題。

  當然,基於有趣等理由,就算知道了一件事的實情,也是有刻意不去說破的時候。

  讓這個謠傳繼續流傳下去,大家才會過得比較有新鮮感。

  所以,像雅苑這樣短期更替的狀況代表著什麼意義,腦筋靈活一點的人大概都多少可以猜到一點。不過,還不至於有人這麼不識相地把這種事大肆宣揚。

  「不過神田同學懂得還真多呢,聽她的談話,她似乎很熟這方面喔?」

  「啊哈哈,不太像吧?雖然和泉看起來不怎麼主動,不過其實她非常喜歡這些傳聞之類的東西。因為這樣,她在其他學校好像也有不少朋友。對了對了,特別是有一個小我們三歲的男生……現在應該是國中部二年級吧?和泉總是說他『收集情報的手腕相當出色』呢。」

  至於和泉口中那個「情報能力一流」的小男生到底是誰,其實美夏本身也沒見過。對美夏來說,這個小男生的存在本身就是來自和泉的一個傳聞了。

  兩人說著說著,來到了體育館後的兔子小屋。

  因為這個時候小學部的學生還在進行營養午餐的時間,因此兩人也先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攤開她們的便當,邊用邊繼續聊著。附帶一提,美夏的便當是自己做的,而佩俞的則是來自房東美里的一番好意。不用說,同樣是公寓住戶一員的景昊也有一份。至於新來的音佐嘛……誰知道呢?

  「我還真期待跟『小奈奈』見面呢,聽美夏妳說的,她好像相當可愛對吧。」

  「嗯,很可愛喔。而且還挺嬌小的呢。」

  連妳這麼小一隻都說她嬌小了,這不是令人期待到炸了嗎大姐!佩俞難掩心中的興奮,趕緊扒了幾口飯塞住自己的嘴巴,以免自己成為小學部新不可思議的候補。

  附帶一提,美夏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總之她並沒有把自己其實被奈落花牽著鼻子走的這個事實給說出來。



  就這樣又過了幾分鐘,讓佩俞盼了又盼的奈落花本人總算是出現了。

  「午安,啊哇哇姊姊。」

  「午安,小奈奈。一個禮拜不見了……唉呀?」

  用完營養午餐之後迅速趕來兔子小屋的,除了奈落花之外,還有一個身高跟她相去不遠的娃娃頭小女生跟在她身後。由於前一個禮拜時就有聽奈落花提起過,因此美夏知道眼前這個初次見面的女孩應該會是誰。

  只見那個女孩帶著點害羞地開了口。

  「那……那個,妳好,坂崎學姊。我是円城寺千歲。那個……很抱歉上個禮拜因為有事沒有辦法來幫忙照顧兔子。」

  「啊哇哇!沒、沒關係啦,事情我有聽小奈奈說了,不要太在意喔。」

  因為對方自我介紹完的第一句就是賠罪的話語,讓美夏小小慌亂了一下,雖然知道這是禮貌上的對話,還是認不住脫口而出要她別在意這件事。畢竟也不是無故缺席的,這件事還是點到為止就好。

  「……」

  佩俞看著眼前三人的交談,用筷子挾著甜蛋捲的手停在半空中,一動也不動。表面看來平靜,內心卻正努力克制著自己不要突然撲上去,以免嚇著了這兩隻可愛的小動物……更正,連美夏在內,三隻。

  「我是高中部『動物愛好同好會』的坂崎美夏,旁邊這位是上個禮拜剛加入我們的何佩俞同學,從今天起就多多指教囉。」

  在美夏這樣一個起頭之後,在場四個人互相做過簡單的自我介紹,然後就開始處理起飼育委員的工作來。由於人數是前一個禮拜的兩倍,做起來自然要比之前快上許多。當然,手上處理事情之餘,也不忘不時閒聊個幾句。

  「千歲家該不會是那個吧?以前是這兒的大地主的『円城寺』家。」

  「啊,是的。美夏姊姊妳很清楚呢。」

  「啊哇哇,沒有啦,因為這個姓氏很特別嘛,我想在這裡應該找不到第二家『円城寺』吧。」

  由於美夏與奈落花之間一點也不像是才第二次見面的熟稔氣氛,讓四個人很自然地親近了起來,現在除了奈落花與美夏間那特殊的互稱之外,基本上都是以名字相稱的。

  至於美夏所提到的有關千歲家的事,可以說說得很準,也可以說她其實有個地方說偏了。像這種自古以來的地方名望,基本上都會有不少的親戚關係,也就會有所謂的「本家」跟「分家」。要說只有一家「円城寺」,如果考慮到分家關係,或許不是這麼正確。不過,以「円城寺」為姓的本家只有一家,這倒是千真萬確的事。

  總而言之,「円城寺」這三個字,的確是足以用來表示千歲那略顯特殊的身分。

  而也因為生在這麼一個傳統的家庭裡,千歲的生活充滿日本傳統風味,家裡是和式大宅院這不用說,自小就學習茶道花道等等日本傳統技藝的她,直到現在日常生活的便服還是以和服為主。

  或許也跟她這一身日本味有關。

  「抹茶,那邊的袋子幫我拿過來好嗎?」

  「嗯,來。」

  千歲應著奈落花的話,遞了她要的東西給她。美夏跟佩俞聽到這段對話則是愣了一下。

  「抹茶?」

  「嗯,抹茶。」

  美夏雖然給了一句再簡單不過的疑問,不過奈落花似乎不覺得自己的發言有任何特異之處。

  抹茶。

  從千歲的反應來看,這兩個字應該是在叫她沒錯。

  不過,為什麼會是抹茶?對於這個問題,奈落花只簡單回了一句「抹茶就是抹茶啊」,不再多做說明。美夏與佩俞兩人只好頂著一頭問號獨自猜想。

  附帶一提,這跟千歲今年被分到五年級抹茶班這點並沒有任何的關係。因為早在三、四年級千歲與奈落花等人同班前,奈落花就已經替她取了這麼一個不知該說是風雅還是逗趣的綽號了。



  題外話。

  佩俞在面對兔子時所表現出來的熱情態度,讓奈落花與千歲兩人深刻體會到她果然是個足以加入愛好動物同好會的人才。

  不過由於佩俞非常努力壓抑自己,兩人顯然還不知道這份熱情發揮的對象其實也包含她們在內。至於她們會不會有一天知道這件事,那就得看佩俞能夠挑戰自己的極限到何種地步了吧。



  大概過了十分鐘左右,就在四人手中的工作差不多都告一個段落的時候,從體育館的轉角處傳來了一陣呼喚奈落花跟千歲的聲音。

  「小奈──!小千──!」

  四人回頭一看,三名女孩向著兔子小屋走了過來,其中應該是聲音主人的那名女孩正朝這裡揮著手。

  「咦?」

  美夏與佩俞看見這三人中的其中兩人時,都不禁愣了一下。

  其中一個頂著一頭白髮、雪白毫無色素的皮膚,嬌小的臉龐上有著一雙淡紅色的眼睛,除此之外還撐了一把斗大的洋傘,將全身罩在洋傘的陰影下。她那奇特的容貌與避開日光的行動,讓人聯想起西方創作中的「吸血鬼」這個角色。

  另一個,剛才揮手呼喚兩人的女孩則是一頭黑色長髮,乍看之下似乎並不怎麼特別,但是接近一看,卻發現她有著和奈落花一模一樣的長相。仔細一聽,說話的語調雖然不同,本質上的聲音卻也是一樣的。

  不管哪一個,都足以讓跟她們第一次碰面的美夏和佩俞露出驚訝的表情。

  「小奈,小千,工作做完了嗎?」

  「嗯,差不多了。揚羽跟愛莉絲那邊也是?」

  「嗯,因為小陽也有幫忙,所以比之前還要快弄好喔。」

  「辛苦了。今天是西邊教室前的花圃吧?」

  拋下滿臉訝異的兩個高中生在一旁,奈落花跟另一個和她有著相同長相的女孩開始妳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來。兩人呆呆地看著眼前這神奇景象,卻沒注意到另一個讓她們發愣的原因正踏著細微的腳步慢慢走向她們。

  「午安。」

  直到面前視線因洋傘的一個鞠躬而被遮住,兩人才總算是注意到已經來到面前的身影。

  「啊哇哇!午、午安!」

  「啊,嗯!午安!」

  見兩人慌忙回了招呼,洋傘底下的白髮女孩微微露出笑容。

  「兩位姊姊是從高中來幫忙的人吧?我叫做千堂院百花,是奈落花跟千歲的朋友,請多指教。」

  她這麼說著,輕輕點頭示意,洋傘的花邊因她的動作而晃了幾晃。

  也許是那份略顯成熟的氣質吧,白髮女孩──百花雖然長相跟奈落花完全不同,但在氣氛上卻有某種程度的相似。

  語畢,那雙紅色的眼睛就這樣來回在兩人臉上。似乎在等待對方的回應。

  不過顯然這兩個人都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來,反應速度比平時要慢了好幾拍。

  「啊哇哇,請多指教!我是……」

  「啊哇哇姊姊。」

  「對對,我是啊哇……啊哇哇!為、為什麼?」

  為什麼連百花都會叫她啊哇哇?不用說,絕對是奈落花傳教有功。

  「請多指教,美夏姊姊。……這位姊姊呢?」

  百花見美夏給了個預料中的反應,臉上悄悄露出了小孩子惡作劇成功時特有的笑容。重新向美夏打過招呼後,轉頭看向佩俞的方向。

  「噗哈哈……啊?嗯。我是何佩俞,上個禮拜才加入啊哇哇的愛好動物同好會,請多指教。嗯……千堂醫院的大小姐?」

  「啊哇哇!什麼?什麼?怎麼連何同學都這樣!……耶,千堂醫院?」

  聽到佩俞跟著百花調侃自己,美夏做了個小小的抗議。不過,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轉移到佩俞語末的一個關鍵字上去了。

  千堂醫院。那不是這個鎮上唯一一間大醫院的名字嗎?

  「是的,那是我家的醫院。佩俞姊姊妳知道啊?」

  「嗯啊,沒有啦,只是因為名字很像所以隨便亂猜的,沒想到還真的給我猜中了。啊哈哈哈。」

  看見面前女孩帶點佩服的目光,佩俞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在之前,她的雙手都藏在背後,以免百花發現她那十支手指極其不安分的動作。

  附帶一提,千堂醫院是由「千堂院家」經營的這件事,鎮上大多數的人都知道。美夏之所以沒有立刻注意到這件事,純粹是因為她還處於啊哇哇的混亂狀態中的關係。

  畢竟「千堂院」與「円城寺」一樣,都是以前這個地方的地主家族之一。這幾十年來因為發展西化企業成功,除了醫院之外,還經營了其他不少業務。也因為如此,千堂院家的家風也是一整個西洋化。不但與西方人士頻繁往來、吃洋食、住洋房,生活中的大小習慣也完全西方了起來。跟依舊維持傳統日本風格的円城寺家是個很明顯的對比。

  不過,從千歲跟百花的交友情況來看,兩家走向雖然不同,關係似乎還挺不錯的。



  「愛莉絲,妳幹麻自己一個人跑來打招呼啦!」

  說著說著,三個女孩中的最後一個人也靠了上來。她的額前頭髮修得短短的,雙耳後下方各綁了一個小小的馬尾,雖然可以看出似乎是個挺活潑的孩子,卻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

  「不行嗎?」

  「不是不行啦,不過妳好歹也跟我們說一聲嘛,這樣不是好像我們很不機伶一樣嗎。」

  「嗯,抱歉,我沒考慮到。」

  百花稍稍露出了帶有歉意的表情對另一個女孩說道。不過就實際狀況上來講,那女孩是真的不太機伶。

  總之,既然她也來到了美夏跟佩俞的面前,自然也免不了一番自我介紹。

  「午安!我叫椎名陽子,跟阿奈還有愛莉絲她們都是朋友喔,請多指教──!」

  一如外表地,陽子的自我介紹充滿活力。也多虧了她,讓本來有點奇妙的氣氛瞬間開朗了起來。不過,她那有點開朗過頭的個性卻補了某人臨門的一腳。

  「嗯……佩俞姊姊跟……啊哇哇姊姊對吧!」

  「啊哇哇!所以說為什麼大家都要這樣叫我啦!」

  在場會有這種疑問的大概只有妳一個了吧。美夏身旁的三人將視線集中在她身上,不約而同地這麼想著。

  機伶的百花輕輕苦笑了一下,悄悄對美夏伸出援手。

  「陽子,既然美夏姊姊不喜歡,這個稱呼還是留給命名者本人的奈落花去用就好了。」

  「是嗎?說得也是啦。那就重新說一次……請多指教了,美夏姊姊!」

  聽了陽子改口後的招呼,美夏雖然還覺得有哪裡不太能接受,卻也沒再多說什麼。和佩俞重新做過一次正式的自我介紹之後,便把話題轉向幾句對話之前就一直很在意的地方。

  「話說回來,為什麼陽子要叫百花做愛莉絲呢?」

  「嗯?愛莉絲就是愛莉絲啊。」

  太好了,這下又多一個不解的謎題了呢。佩俞和美夏相視苦笑,心中各有想法。

  附帶一提,這與百花那不像日本人的外表還挺相稱的綽號,一樣是奈落花在一、二年級跟百花同班的時候替她取的。有趣的是,跟「抹茶」不同,「愛莉絲」這個名字廣泛地被週遭的同學們所使用。大概是這個名字真的很適合她吧。附帶一提的附帶一提,百花目前就讀的班級是百合班。

  總之既然這個問題得不到答案,那就來問問下一個問題吧。佩俞這麼想著,開口問道。

  「話說百花的這個樣子……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祖先是外國人之類的?」

  「是『白化症』啦。」

  陽子搶在百花本人之前做出了回答。

  白化症,學名是來自拉丁文的Albino。又叫做「先天性白皮症」、「先天性色素缺乏症」等等,患者一般被稱為「白子」,所以也有人叫它「白子症」。由於體內產生黑色素的遺傳情報有所缺損,造成先天性的黑色素缺乏,不但髮膚全白、瞳孔透紅,而且對紫外線沒什麼抵抗力、懼怕陽光,一般來說白子的健康狀況都不太好,視力也差。在人類身上雖然罕見,卻是種非常麻煩的先天性疾病。

  聽了百花的補充說明後,美夏跟佩俞在佩服她不愧是家裡在經營醫院的人以外,也不免為她擔心一番。

  「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

  不過,百花只是露出笑容這麼說著,沒再多提什麼。

  至少她還有一群値得信賴的友人陪在她身邊。



  「我叫九十九揚羽,跟小奈是雙胞胎喔。請多指教!」

  在揚羽的自我介紹之下,總算是解開了美夏跟佩俞心中的最後一道謎。喔,「抹茶」跟「愛莉絲」的問題大概要無期限保留了吧。

  總之,這樣一來在場所有人算是都互相認識了一遍。之後除了把飼育委員的工作處理完,就是老樣子的閒話家常模式了。談話間提起除了飼育委員的奈落花跟千歲以外的三人會在這裡的原因,似乎是五個人早就約好了的,看樣子大家都對奈落花口中的「啊哇哇姊姊」抱有十二分的興趣。

  也許是因為波長有對到的關係吧,眾人聊得很開,雖然做完工作後的午休時間所剩不多,她們還是盡可能地聊了不少話題。在這短短幾分鐘的談話過程中,美夏跟佩俞也各自掌握了這五個小女孩的性格特徵。

  奈落花跟揚羽是對個性可以說是完全相反的雙胞胎,一靜一動,一個沉穩一個活潑。偶爾發揮的默契讓人感受到她們之間要好的關係。再仔細觀察的話,還能發現揚羽其實挺依賴奈落花的。雖然不知道實際上的狀況,不過就印象上,奈落花應該是姊姊。

  陽子,可以說是揚羽的動力加強版,在一群五人中很明顯居於在前頭帶領的地位。說好聽一點是很有行動力,說穿了就是沒大腦地往前衝。軸心摩擦力幾乎等於零的車輪。

  百花,跟奈落花並列性格沉穩的前兩名,同時擔任陽子的煞車。不過在幾分鐘聊下來之後,可以發現與其說她沉穩,實際上發呆的時間搞不好還比較多。一開始那突如其來的招呼對她來講大概算是難能可貴的吧。也許是因為家庭環境的關係,似乎知道不少一般小學生還不會知道的事。

  千歲則是位居團體中間的位置,既沒有陽子跟揚羽的活潑,也不及奈落花跟百花沉穩。而且性格稍嫌軟弱,言行舉止總有點戰戰兢兢,在五人中也總是被拖著走的一個。也正因為這樣,她成了團體兩端一個很好的緩衝材料。當意見發生分歧的時候,多半是透過她達成妥協。頭腦轉速似乎不快,三不五時會因為跟不上話題而側著頭掛起問號。

  五個人各有各的特色,很巧妙地達成了一個平衡。自從升上三年級後千歲的加入以來,五人就一直維持著良好的交友關係,各自的家都造訪過不少次,也互相知道一些其他朋友所不知道的事。附帶一提,因為這五個人包含一百四十公分左右的陽子在內身高一率偏矮,因此其他同學半開玩笑地給了她們一個「小不點五人組」的稱呼。

  總結以上這麼多,看在佩俞的眼裡,最主要的還是那個結論。

  老天爺啊!這五隻可愛到把全校課桌都翻過來都還不足以表達我這灼熱情感的生物群是怎麼回事?您這是在考驗我的意志力嗎!

  看樣子大家都不知道,能有這麼愉快的談話氣氛,在場所有人中佩俞可以算是一個非常大的功臣。要是剩下的六個人知道佩俞心中上了層層封印的慾望的話,大概不感謝她超人的自制心也不行了吧。



  「話說回來,下個禮拜就要做身體測量了呢。」

  就在美夏跟佩俞看了看時間準備回高中上課的時候,陽子不經意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在場七人中除去佩俞和發話者的陽子,全員凍結。

  身體測量。顧名思義,就是要測量身體的各種數値。一般來說包含了身高、體重、視力,還有女孩子的胸圍等等,主要目的是為了了解孩子們的發育狀況。不過這對許多人來說,卻是最不期望它到來的學校活動之一。

  一張畫著大小表格的白紙上,將要填上的是充滿殘酷的現實。

  美夏,身為一個年長者同時也具有最多經驗的她,當機立斷地決定迴避這個話題。

  「啊哇哇哇!對、對了!大家如果有興趣的話要不要來我們同好會看看?有很多有趣的資料喔!」

  「喔,這個主意不錯耶。」

  要是能把這五隻可愛的小傢伙拐騙到無人的資料室裡的話……呵呵。佩俞內心暗喜,反射性地伸手在嘴角抹了一下。

  「今天嗎?」

  「不用這麼著急沒關係啦。大家約個時間,看是要放學後還是週末,我帶妳們參觀參觀。」

  聽了美夏這個還挺誘人的提案,五個好奇心旺盛的小傢伙七嘴八舌地討論了一陣,馬上做出了決定。

  「那就這麼決定囉。到時候我們先在小學部校門口集合吧,然後我們再帶妳們過去。」

  美夏臉上露出開心的表情,比起原先轉移話題的目的,她現在單純地為了這個約定而感到高興。

  就這樣,因為道別前一個無心的小插曲,大家的行事曆上同時填進了一個新的預定。而且,還是個大家都很期待的預定。

  真希望那一天趕快到來。



    【OTOSA VIEW】

  「阿音,你想不想要一些新的傢俱?」

  所有的事情,都從美里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開始。

  說明白一點吧,因為我現在這的那間房間除了床鋪跟一張小茶几之外空無一物,所以美里似乎是想幫我添辦一些家當的樣子。

  當時因為沒有想太多,我就隨口答應了。現在想想,那真是個愚蠢的舉動。

  有些事情,還是事先確認一下的好。

  就像現在這情況……

  「等等,妳說什麼?」

  「嗯?我說,我們至少需要多一個男丁來幫忙。我想阿音你也沒有辦法自己一個人扛著那些書架衣櫥之類的東西走回家裡吧?」

  扛?

  走?

  給我慢著。

  「……妳到底是打算怎麼弄來那些傢俱?」

  「不就是去撿人家不要而丟掉的囉。」

  「……喂。」

  這哪裡是「新」的傢俱啦!

  而且就算我還欠妳好幾個月份的房租,也不用這樣整我吧?如果要我為了那些目前不是很必要的龐然大物做勞動,那我寧願維持現在的儉樸生活。

  「唉,你平時總是遊手好閒,偶爾也該做些有建設性的事鍛鍊一下身體嘛。」

  美里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

  ……姑且不談鍛鍊身體一事,請問去撿這些大型廢棄物到底哪裡建設啦?

  「總之就是這樣,你需要一個健壯的男生來幫忙。」

  「哈啊……」

  我輕輕嘆了口氣。「我」需要是吧?健壯的「男生」是吧?妳從一開始就打算在一旁看好戲是吧!

  只是回頭想起那最後一條房規,我實在也不好反對什麼。

  既然這樣,不如採取合作的態度讓事情進行得輕鬆順利一點吧……我至少要抓到一個倒楣鬼陪我下葬!

  「那,植夫怎麼樣?」

  想到這,我的腦中第一個浮現的是某個大一以來的損友。那傢伙鬼點子一堆,但是待人大方,非常適合被捲進麻煩事裡面。最重要的是,我永遠不會忘記他是大學裡第一個叫我「爸爸」的人。喵的!

  「落合?不行啦,他看起來比你還虛耶。既然要找,找個比你強壯的人對你也比較好吧?」

  忽略妳難得說的一句有道理的話不談,妳怎麼可以這樣以貌取人的啦。不要看植夫好像挺纖細的樣子,搞不好那傢伙……

  「上次我跟他比腕力,他不到一秒就輸給我了。」

  ……妳有沒有考慮過拿妳來做比較基本上就是個天大的錯誤啊?我還不是撐不過三……不說了,越說越心酸。總之就數字上來看植夫確實是比我虛的樣子。

  我想你應該不會是考慮到這種事所以故意輸得這麼快的吧,植夫?

  好吧,先放下我內心的疑心暗鬼。

  「那妳打算找誰,不是我自誇,我可想不出來其他適當的人選。」

  的確不値得自誇,怎麼我認識的男人們全是一群只會活在自己的妄想裡的弱雞啊?喔,那邊那個最近開始踏進後院這塊禁忌領域的變態,不要靠近我。

  「嗯……我也很煩惱的呢。」

  美里這麼說著,陷入沉思。她在思考事情的時候看起來還有這麼一點樣子,只是看起來。

  「那,李同學呢?」

  我轉念一想,既然大學裡找不到可靠的人,那只好向其他認識的人下手。就算是個認識還不到一個禮拜的傢伙。

  「不行啦不行啦,阿李跟我說過他左手受過傷,沒辦法搬太重的東西。況且他今天下午有事,會比較晚回來。沒時間幫忙的啦。」

  「他有這種問題啊?」

  完全看不出來呢。也罷,如果只是沒辦法搬重物的話,日常生活中是不會造成什麼影響的吧。

  不過,這下子我真的是完全沒頭緒了。

  美里似乎也一樣。我們兩個走在大學校園,一個樣地沉沒在思考之中。

  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啊,美里學姊──!」

  就在經過運動場旁邊的時候,一位女學生把美里給攔了下來。

  「唉呀,小百合,在做自主訓練嗎?真了不起。」

  「誰啊?」

  我看了看眼前這個穿著運動服裝的女生,無心地問著。

  「剛加入田徑社的學妹,雖然不是我在自豪,這孩子的資質還不錯呢。」

  妳的確沒什麼好自豪的,人家資質好又不是妳的功勞。

  不過對方似乎並不在意這點小小需要吐槽的地方。

  「啊哈哈,沒這回事啦。學姊才是,我可是看了學姊跑步時的英姿才決定加入田徑社的呢!」

  她這麼說著,不好意思地拉了拉運動衣的下擺。雖然我很想對這個可以歸類在可愛範圍內的小動作發表感想,不過在這之前我要先說一句。

  妳騙人。

  「我叫七瀨小百合。學長你呢?尊姓大名?也是田徑社的嗎?」

  也許是因為天性熱情吧,七瀨同學搶在美里幫她介紹之前先做了自我介紹。不過美里啊,就算這樣也請妳不要變向來搶我的台詞好不好,自我介紹就要用自我介紹來做回應才是禮貌啊。

  「他是爸爸。」

  「喂。」

  而且還是這麼不三不四的介紹。

  「我是藤崎音佐。」

  為了防止美里的黃金叉燒腦袋包繼續胡說八道下去,我趕緊開口替自己正名。

  不過美里顯然沒有乖乖收手的意思,她神氣地拍了拍我的背。

  「是翹課社的社長。」

  「……請妳不要置身事外好嗎副社長?」

  看見我們一搭一唱互相虧損的樣子,七瀨同學忍不住掩唇偷笑了幾下。……喵的,妳不要把我們那不名譽的搞笑藝人傳說流傳到後世去好不好美里學姊!

  七瀨同學笑完,又來回看了看我們,似乎非常理所當然地問著。

  「請問藤崎學長跟美里學姊的關係是?」

  「阿音曾經向我求過婚。」

  ……鈴木美里小姐,如果妳這句話是認真的,對不起,請容我鄭重向妳道歉。我本來以為妳已經蠢到了谷底,沒想到這蠢線竟然還可以繼續往下開挖。

  總而言之,需要注意的角色似乎又多了一個。

  因為我發現這性格開朗的學妹在言談間竟然會故意叫個幾句「爸爸學長」……

  「對了,小百合,妳有沒有認識什麼比較強壯的男生?」

  「強壯的男生?美里學姊妳碰上什麼麻煩了嗎?騷擾?恐嚇?需要保鑣?」

  不知道是基於熱心還是純粹興趣使然,七瀨同學對美里這隨口的一問表現出了非凡的興趣。嗯……我是不是該跟她叮嚀一下叫她別把我的綽號給流傳出去啊?

  「沒有啦,我只是需要一個幫忙搬東西的人。怎麼樣,有沒有適當的人選?」

  「嗯……」

  聽了美里再次的提問,七瀨同學想了一會兒,突然眼睛一亮。

  「啊!有,我認識一個非常適合這個工作的人!」

  「真的?太好了,能不能幫我們介紹一下?」

  「當然沒問題!我想想……他今天應該會去高中部一趟,我們等放學後再去高中找他吧。」

  「OK,那就麻煩妳引見囉。」

  也沒有我插嘴的餘地,兩個女生就這麼把事情決定下來了。姆……尚未見面的男同學啊,可別怪我沒有出面阻止喔。畢竟房東的話是絕對的,我可不想被「碰!碰!」。嗯。



  好了,現在我的面前,有兩個身著裝備提著竹刀的人物面對而立,其中一方表情複雜,另一方則是抱著玩樂的心態……雖然從外表一點也看不出來。

  怎麼這麼突然?不不不,一點也不突然。且聽我娓娓道來。

  十數分鐘前,我們在美里跟七瀨同學的帶領下,來到了山腳下的高中部校區,然後七瀨同學二話不說地帶著我們來到跆拳社的活動場地。

  「七夜同學。」

  「呃……七瀨同學,妳怎麼會在這裡?」

  七瀨同學一把拉過的對象是個眼神有點尖銳、身高跟我差不多高的男生,聽說是跆拳社的教練,看來體格應該不錯。如果能請到他幫忙,肯定會是份不小的力量。

  雖然我並不覺得這能讓我的勞動量變少。

  總之,在一番自我介紹之後,美里單刀直入地向這位七夜蒼同學表明了我們的來歷。

  只見七夜同學面露難色。

  「呃……我並不是……不願意幫忙,只是我還有教練的……工作在,實在是不方便抽身。」

  他支支吾吾地這麼說道。沒關係,你不用感到抱歉的,你本來就沒有幫忙的義務。看你不善回絕他人的樣子,我想你一定是個好人。

  不過,時代的大局似乎並不承認這個小小的抵抗。

  「七夜,你就幫幫這位學姊嘛。」

  「就是說嘛。你今天只是先來打招呼,實際上還沒開始教練的工作吧?那就沒關係啦。你說是吧,同學。」

  原本似乎是在一旁觀摩的兩位女學生上前來推了七夜同學一把,其中一個還隨口尋求一旁跆拳社社員的意見,突然被點名到的那個社員一時反應不過來,只能「啊,嗯」了一下。

  呃……何同學,還真巧啊?

  令人意外的是,七瀨同學跟何同學似乎也有面識的樣子,她們剛剛互相打了個招呼。不過何同學似乎是覺得這樣子事情比較有趣,她只對我們眨了眨眼,並沒有跟我和美里相認。

  總而言之,七夜同學就算不看著社團也沒關係的樣子。

  不過何同學身旁的女學生嬌小到讓我不覺得她是高中生是不是我的錯覺啊?跟美里相反的,我開始從另一方面懷疑起她是不是謊報年齡了。就算比照美里的模式,這身材還是略嫌小……算了,還是別太去深究別人的發育狀況來得好。我努力克制著自己這支一直很想往前伸出去的右手指。

  「呃……照理來說是這樣沒……錯啦,不過……」

  七夜同學將右拳頂在下巴,似乎正陷入腦內糾葛之中。

  「不如這樣吧。」

  大概是看不下去七夜同學的優柔寡斷,何同學給了個提議。

  「如果你是覺得無故拋下社團不太好,那只要找個正當的理由就行啦。你跟他們來場勝負,輸的話就幫他們的忙,這樣如何?」

  「嗯……」

  雖然不算是非常合理,不過這個提案還算不錯,至少是個簡單明瞭的解決方法。要是能來場公公正正的比試,結果總是比較能讓人接受。

  況且,在場除了七夜同學跟我以外,全都一副興趣十足的樣子。

  「好吧,就這麼辦。不過要比什麼?話先說在前頭,既然要比,那就要比個讓雙方心服口服的東西。」

  言下之意,即是不要挑到單對其中一方有利的項目來比。不愧是個習武之人,公正之心令人佩服。要是他提出要比跆拳道的話,我們就只有拍拍一臉灰土打道回府的份了。

  「這個嘛……」

  何同學思考了一會兒,偶然轉頭看到一旁各自練習的社團。

  「你們懂劍道的規則嗎?」

  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看樣子,劍道社員擺動竹刀揮灑汗水的姿態吸引了她的目光。

  「規則是懂。不過……」

  「喔,這個我也差不多,我也懂得大致上的規則,那就讓我上場吧。」

  ……喂。

  美里。



  妳這個大大大騙子子子子子子子──!



  總之就是這樣。大概誤以為美里跟七夜同學一樣只是對劍道稍有瞭解的眾人就這麼接受了這個提案,開始向劍道社員打起交道借起了設備來。社員們大概覺得有趣,況且現在剛開學沒多久,社團都還在暖機階段,稍微來點娛樂也無傷大雅,於是相當爽快地答應了下來。沒多久,七夜同學跟美里兩人就上好了裝備站到場上去了。

  七夜同學揮著竹刀,踩了幾個腳步,稍微熱身了一下,像是在確認比對腦中對劍道的認知與實際情況。嗯,真是架勢十足,不愧是個有長年武術底子的人,動作甚至比大部分的劍道社員還要確實。

  美里,邊確認著裝備邊跟劍道社員們打趣著。意思性地揮了幾刀,還做錯了幾個動作給社員們糾正。一整個蠢樣。

  大概是看到美里笨拙的樣子吧,七夜同學似乎稍稍鬆了口氣。看來他大概認為這場比試不需要太過緊張。

  不過我說七夜同學。

  你看到美里跟劍道社員的熟稔程度。

  難道都不會覺得。

  有哪裡不對勁的嗎?

  「喂喂,聽說跆拳社的新教練要跟人決鬥哩。」

  「什麼什麼?決鬥?真的假的?」

  「跆拳社的跟人家比劍道?什麼跟什麼啊!」

  不知道是從哪流傳出去的,到了勝負正式開始的前一刻,四周聚滿了前來看好戲的許多學生,除了跆拳社跟劍道社以外,其中當然也不乏其他武術性社團的社員。從學生們的談話以及裝扮可以知道,有空手道、柔道、合氣道等社團的成員,甚至還可以看到有人提著長弓站在一角……喂,這個學校的社團未免也太多了吧?不過三、四百人的學生,光是武術性社團竟然就這麼五花八門。你們是打算把這個學校的社團勢力分化到什麼地步啊?

  而且其中還可以看到穿著國中部制服的學生混在裡面。也對,畢竟國中部的校區跟高中部只隔一個圍牆,看這個樣子,國高中間的社團交流應該挺熱烈的。

  等等,似乎可以看到一大一小兩個被塞在沙包裡面的男學生,這是不是錯覺啊?我不自覺地揉了揉眼睛……當作沒看到吧。冷靜下來,我的手指。

  「佐川學姊,現在場上的那兩個人是什麼剌……來歷啊?」

  「其實我也不清楚呢。聽說男生是跆拳社這學期新來的教練,女生好像是大學田徑社的人吧。總之因為兩人之間有事要解決,於是決定拿雙方都不擅長的項目來決鬥的樣子。」

  該不會是情場糾紛吧,呵呵。身著空手道服的女學生邊跟一旁的國中生解釋,一邊這麼笑著。喂喂,這情報到底是怎麼流傳的啊?我們只不過是來請七夜同學幫忙搬個傢俱,怎麼變成修羅場啦?

  還有那邊那個身高看起來也沒有國中水準的國中女生,不用擔心跆拳社跟田徑社的人打起劍道會不會精采,因為這所謂的跆拳道V.S.田徑只不過是個表象。

  沒錯,只是個表象。

  只是表象。

  ……這只是個表象而已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過今天怎麼碰到這麼多矮……算了,我不追究別人的發育狀況。嗯。

  想到這裡,我腦海裡突然浮現出上禮拜遇到的那對雙胞胎姊妹,嘴角不爭氣地上揚了起來。

  最近是矮子嘉年華嗎?

  喔,失禮,一不小心就把這兩個字講出來了。反省。

  總之,現在還是把注意力放在眼前這場殘酷的勝負上吧。



  「那麼社長,就麻煩妳當裁判囉。」

  「是、是的!美里學姊,請加油!」

  美里向擔任裁判的劍道社社長眨了個眼,戴上面罩,做好隨時開始比賽的準備。喂喂,別向裁判放電啦,妳這是色誘,是色誘對吧!

  不過沒想到現在的劍道社社長竟然是個女生,在這男女混同的社團裡可以坐到這個位子,想必這位社長的實力也相當不凡吧。

  只是看來她對美里沒有什麼抵抗力。嗯……美里,妳最好不要誘惑人家太多,最壞的狀況,妳也許會斷絕一個家族的後代。

  看到對方的動作,七夜同學也暫時放下手中的竹刀,將面罩戴上,步向場中指定的位子。後方傳來跆拳社社員的聲援。

  等到美里跟七夜同學都就定位,原本熱鬧的圍觀者們瞬間安靜了下來。

  雙方依照劍道的禮儀,先向裁判行了禮,再向對方行了禮,之後竹刀相交,慢慢蹲下。

  「……開始!」

  在裁判的一聲令下,兩人站起,互相對峙。全場一片寂靜。

  對峙。

  對峙。

  ……對峙。

  僵持了數秒,大概都還在試探對方吧,兩個人都沒有比較大的動作。這也讓圍觀群眾的緊張感不斷高漲。

  七夜同學,我想他純粹是謹慎過度,畢竟美里應該已經露出了不少次的破綻,但是他並沒有咬上去。雖然七夜同學的決定可能是對的。

  美里,輕輕用竹刀點著對方的竹刀,不斷刺激對方。嗯……我其實不是很懂這樣做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不過美里似乎是玩過頭了吧,一瞬間,她手上的竹刀滑了一下。

  大概七夜同學總算等到機會,他避過美里的竹刀,迅速將雙手抬起並再次揮下。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這一刀竟沒能打在美里身上。

  美里像是早就算好這一著一樣,一個漂亮的腳步輕鬆閃過七夜同學的擊面。緊接著深吸了一口氣。

  感受到這個微小卻巨大的變動,包含七夜同學在內的幾個比較有實力的練家子腦海裡大概都同時浮出了兩個字吧。



  ──不妙。



  「Chest──!」

  隨著美里中氣十足的一聲吶喊,她手中的竹刀筆直地頂上了七夜同學喉間的護具。喂喂,七夜同學那足有一百八十以上的強壯身軀可是就這麼飛出去了喔?

  碰!地一聲,七夜同學的身影已經倒坐在原本站立位置的後方好幾十公分處。他沒有整個人平躺在地上而且還能緊握著竹刀,還真該誇獎他不愧是有練過的。

  ……美里。

  妳是練示現流的嗎?

  妳該不會每天早三千晚八千地對著一塊木頭狂砍亂劈鬼吼鬼叫吧?

  那聲根本連薩摩人都已經沒人在用的吶喊是怎麼一回事──!

  還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現在高中以下基本上是禁用刺喉的吧,妳第一招就送這玩意兒給對方當見面禮會不會教壞這些後生晚輩啊?還有那護具好像壞了喔,妳都不擔心賠償的問……呃,我覺得我還是先關心一下七夜同學的喉嚨好了。

  親眼目睹這破天荒的一幕,全場一片呆愣。

  還是何同學反應快,馬上回過神來,拍了拍裁判的肩膀。

  「裁判!喂──裁判!」

  「啊?啊、啊啊!一……一一一、一勝──!」

  全場譁然。



  之後,在美里的猛攻下,七夜同學相當乾脆地敗下了陣來。大概也是因為那一記「Chest」的下馬威奏效吧,美里的氣勢整個壓過對方,七夜同學只有被一面倒的份。

  「教練……好遜……」

  比賽結束,全體跆拳社社員都對他投以哀憐的眼光。七夜同學只能攤坐在地上不斷喘氣,無言反駁。

  就在我想說好歹過去慰問一下這個才剛跟自己要帶的社團打照面、卻無端被公開羞辱的可憐學弟而靠近他時,他正好脫下面罩,一臉哀怨地抬頭看著我。

  「藤崎學長……」

  「……請說。」

  「鈴木學姊真的沒練過劍道嗎?」

  「……我想她今年應該會去考三段的資格吧。」

  如果不是年齡限制的關係,我想她應該可以再往上拿。聽完我這句話,七夜同學無力地垂下了頭。

  看樣子他總算是領悟到自己被耍了吧。

  鈴木美里,現年十六歲。從小練劍,待的道館還非常詭異地聚集了一堆退休刑警之類的人,其中多數都是具有七段、八段實力的狠角色,備受磨練。喂喂,就算七夜同學有深厚的武術底子,妳這是要叫一個實際上從沒練過劍道的人怎麼跟妳打啊?

  而且還是講究一刀必殺的示現流?

  妳想殺人嗎?

  回頭想想,美里當初不讓七夜同學把話說完,為的大概就是對方追究的時候讓自己有個台階下。

  ──規則是懂。

  ──這個我也差不多。

  的確,你們兩個是都懂得劍道的規則。

  但是經驗上卻是天差地遠啊啊啊。

  轉頭看看一旁,美里跟何同學正在擊掌慶祝……看樣子何同學果然是早就算好的,也難怪她一開始的時候不跟我們相認。七夜同學這回可是大大地被耍了一遭。

  雖然可憐,不過說好的事就是說好了,還是請你跑一趟幫我運送那些「新」的家當吧。就我個人而言這樣的結果顯然是比較好的啦。

  「你叫做七夜是吧。你說你第一次打劍道?看你的動作跟反應,資質很棒喔!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好好練一練劍道啊?」

  聽著劍道社顧問熱情的邀約,七夜同學只語氣沉重地回了一句。

  「我會認真考慮。」

  美里。

  造孽啊。



    【SOU VIEW】

  果然當初不應該因為對方是女生就大意的。她竟然還故意隱藏自己的武術身段降低我的戒心,讓我的反應比平時慢上了好幾拍。

  經過一場風暴般的比試之後,我筋疲力盡地告別了跆拳社以及另外要去進行社團活動的美夏跟何同學,跟在鈴木學姊還有藤崎學長身後出了學校。雖然在第一擊敗下陣來時就早知受騙,但是真沒想到居然何同學也是跟他們一伙的……女人真是可怕。

  我看了看走在我旁邊的七瀨同學,再次深深地嘆了口氣。

  「怎麼了?」

  「沒事……這就是人生啊。」

  七瀨同學見我口中說著莫名其妙的話,雖然露出一臉疑惑,卻也沒有繼續再問下去。

  「不過話說回來,鈴木學姊果真很帥氣呢。」

  「嗯?啊啊,這我同意。」

  看了看七瀨同學滿臉敬佩的表情,我老實地這麼回答著。姑且不論她騙我交手的這件事,她的實力是貨真價實的,親身體驗過那威力的我再清楚也不過。就算我沒有受她這騙,在劍道上我也絕對打不過她。

  ……所以說鈴木學姊妳為什麼會在田徑社啊?

  「……」

  「……七瀨同學?」

  七瀨同學看了看鈴木學姊,又看了看我我,卻沒說什麼話,因為總覺得她的眼神好像在表達什麼欲求,讓我忍不住問了一句。

  不過她還是沒有回答,只是停下了腳步。沒辦法,我只好也停下來等她。

  她又看了看我。

  再看了看鈴木學姊。

  我跟著她的眼光看了過去。

  一口吸氣聲。

  ……

  不,會,吧?



  「Chest──!」



  隨著一個震腳,七瀨同學的右手肘不偏不倚地頂上了我的心窩。我一時不防,受不了這股衝擊,當場痛得蹲了下來。

  「妳……幹什麼……」

  「嗯?啊,呃……沒有啦,我只是想說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鈴木學姊一樣……帥氣……」

  望著蹲在地上的我看了一陣,她好像總算領悟到自己幹了什麼好事,滿臉不知所措的愧疚,越講越小聲。

  走在前頭的學長們聽到七瀨同學的聲音,也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這裡。不……沒事,沒什麼,請你們不要在意。我忍著痛,努力裝做沒事一樣地向他們揮了揮手。

  ……這看起來像沒事才有鬼。

  七瀨同學,請妳老實回答我。

  妳是不是有練八極拳?

  剛剛這一記分明就是頂心肘!

  架勢跟發勁還真正確到不行哩!

  想歸想,不過我終究還是沒有出口。看樣子我今天是被人耍到怕了,實在是不想聽到答案。總之不管她是真的有練過,還是純粹是個肘功狂熱份子,以後最好是處處防著她。

  的手肘。

  畢竟我可不想有二就有三……

  不過話說回來,今天一下是示現流,一下又是八極拳,不管哪一個都是以一擊必殺為目標的單發高破壞力武術。我到底是哪顆命星去被衝到了啊?

  唉……在去想這些有的沒的事情之前,我還是算算自己究竟還有沒有餘力可以幫學長們搬東西吧。



    【THIRD PERSON VIEW】

  時間回到稍早之時。

  在高中部的決鬥騷動前,國中部也有個認了命的女孩,正準備打一場對她來說不小的戰役。

  放學的下課鐘響,聽班導簡單宣布完今天的聯絡事項之後,螢下定了決心,迅速收拾好書包,站到了隔壁班的教室門前。

  猶豫了老半天,她總算是拿出勇氣準備跟殿子好好把話說清楚。

  冷靜……要冷靜啊。螢不斷在心裡反覆唸著,連連做了幾個深呼吸。都走到了這一步,可千萬不能因為自己慣例的吃螺絲而壞了事。

  冷靜……冷靜。

  ……

  ……

  ……

  好!

  忽略走出教室的同學們好奇的眼光,螢逆向而行地,踏進了二年月班的教室!

  「一起去高中部探險吧!小殿殿哇喔咿呀喔──!」

  才剛入門一步,就聽到健太一聲奇妙的尖叫聲。一把冰冷銳利的鐵尺劃過健太耳朵上方,筆直地插進他身後的木製窗框中。喂喂喂,這是破壞公物啊。螢邊在心裡吐槽,邊看著從健太耳上飄落的髮絲而「嘖」了一聲。

  丟出這把凶器的不是別人,正是螢所要找的鷹月殿子本人。

  「自由小小鳥的鈴村健太小弟弟,你剛剛用你那張比亞馬遜叢林的臭臭臭臭花還要臭的賤嘴巴……說了什麼啊?我給你三秒鐘時間祈禱,看看除了天堂還有地獄以外還有哪個負責人腦袋抽筋抽到斷掉的狗屁地方願意收留你吧。」

  健太,表情凍結,一時還真的想不起來有哪個狗屁地方有個腦袋抽筋抽到斷掉的負責人願意收留他。喔,更別提還少掉天堂跟地獄這兩個選項了。

  螢甫進教室就看見這麼衝擊的一幕,不禁輕輕嘆了口氣。

  看樣子是有必要插手一下。

  「蠢毛。」

  輕輕一聲,健太就像是觸了電一般跳著回過身來,他一看見螢那張似乎是在微笑的面容,瞬間涕淚縱橫了起來。

  「螢螢──!小殿殿欺負人家的啦哇啊啊──!」

  健太,張開雙手,像是撲向母親懷抱的幼子,又像是找到獵物的猛獸一般地往螢的方向衝了過來。啊啊,螢螢,居然在這麼天時地利人和的時機上出面拯救我的危機,在我的眼中看來妳簡直就是個充滿慈愛的女神啊!健太剛想到這,腦中突然一百八十度地轉出了一個「咦?」的想法。

  螢,看見蠢毛做出了一如預想中的反應,不慌不忙地轉過身背對著他,算準時機拉過健太的右手,順勢就是一個過肩摔!等到健太回過神,他人已經頭下腳上地卡在走廊牆壁與地板的折角間了。

  「嘖……又摔了個無聊的東西……嗯?」

  螢邊唾棄著被她摔出去的健太,注意到自己的右肩上多了一個原本不存在的東西。

  「這什麼啊?」

  是個側背式的背包,那米色背包的背帶好端端地掛在螢細小的肩膀上。

  我可不記得我有一個這種款式的背包啊?螢邊這麼狐疑著,邊翻了翻背包裡的內容物。

  彈簧拳擊槍。

  全日本毛毛蟲圖鑑。

  大鼻鬍子眼鏡。

  ……三角褲跟蝴蝶假面。

  「唔……螢螢妳真是太厲害了,沒想到竟然可以把過肩摔練到附有偷竊技能……我實在是不能再佩服妳更多哇噗!」

  螢以超越音速的速度將整個背包砸向了健太那張不能再蠢更多的嘴臉,翻背包的左手還在一旁的門攔上不斷地摩擦,好像這樣就可以抹去她曾經接觸過這些東西的事實一樣。

  這什麼被詛咒了似的鬼技能?

  摩了一陣子,螢轉身進了教室。

  關門。

  「喂喂大姐!這樣對的嗎?那裡是我的教室耶!妳是別班的學生耶!妳這個別班的學生怎麼可以把我關在自己的教室外面呢!至少讓我跟小殿殿把話說……咦?」

  健太邊抱怨著青梅竹馬的薄情薄義,一邊努力從頭下腳上的狀態中掙脫出來,正欲拉開教室的門,後頭突然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清子大姐頭?」

  「……今天也辛苦你了,『沙,包,大,人』。」

  身為國中空手道社一員同時也是沙包管理負責人的清子,滿臉笑容。

  「等等!為什麼是過去式?我已經被完結了嗎?沒有分歧點讓我走其他結局了嗎?放學之後還有充實且快樂的『探險!心跳一零八踏遍所有不可思議十字路口!』的時間在等著我啊!」

  清子沒有回話,只是笑著豎起了大拇指。

  死亡旗標。

  就這樣,健太的哀嚎聲逐漸消失在空手道社的沙包裡。



  喔,好心的清子大姊姊還是有幫健太回收他那「一零八心跳法寶袋」的,畢竟讓這一包有如歐洲黑暗時代一般混沌的東西一直躺在走廊上也實在是有礙觀瞻。



  將健太關到門外之後,螢總算是吁了一口氣。唉,都忘了那個蠢毛跟鷹月同學同班,真是失策中的失策。要是讓鷹月同學因為犯下殺人罪而被抓,我該找誰和談去啊?螢這麼想著,才突然回過神來。

  糟……我不是來這邊看那個笨蛋耍寶的啊。

  總算想起自己為何來此的螢,戰戰兢兢地轉頭看向殿子的方向。

  殿子姊姊,表情冷若冰山。

  或者該說,她的臉上寫滿了『妳是白痴』幾個字。

  教室中其他還未離開的同學,也都把視線集中在螢這個不請自來的客人身上。

  螢,尷尬。

  或許是最後的掙扎吧,她隨手將門鎖給扣了上,防止自己一時激動奪門而出。

  總之,既然都已經站在這裡了,該辦的事還是得辦。

  螢鼓起勇氣開了口。

  「那……那個……」

  「……嗯啊?」

  噫──!她在瞪我……她在瞪我耶媽媽!好可怕喔好想回家喔!可是總覺得現在逃跑的話一切就全完了,媽媽怎麼辦?

  此時螢突然想起上個禮拜在廁所跟殿子對峙的情況,那時本來也是怕她怕得雙腳膝蓋大爆笑,可是後來卻有勇氣對她動手耶,怎麼辦到的呢?

  啊。

  螢大概是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健太的用處吧,當然,這跟感謝他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說我跟蠢毛是同類,她說我跟蠢毛是同類……螢反覆讓自己回想了幾次,天啊這真是太神奇了傑克,好像真的不怕了耶!

  螢努力將自己的情緒控制在恐懼與失控中間,慢慢走向殿子的座位。

  「我說!」

  「……!怎、怎樣!」

  「呃……就是……」

  真是太好了,因為滿腦子想著如何壓抑恐懼,反而忘了自己本來要說的話了。雖然殿子因為螢突如其來的氣勢而嚇了一跳暫時說不出話來,不過這陣沉默反而讓氣氛變得更加尷尬。

  該怎麼辦呢?螢轉動她的腦袋左思右想,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

  「那個……傑克他……還好吧嗚哇啊啊啊啊啊──!」

  螢的話還沒說完,一把染血的鉈刀就架到了她白皙的頸口上。讓螢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咦?一點也不冰耶。

  殿子,一言不發地將修補好的傑克娃娃遞到螢的面前。因為距離過近,傑克手上那把軟趴趴的染血鉈刀就貼到了螢的脖子上。嗯,有點癢。

  螢收起尖叫聲,眨了眨眼。

  「……哇喔──!這真是戴……太神奇了傑克!你復活了耶,五體滿足耶!還變得比以前更帥記……帥氣了呢!」

  因為發生了意想不到的狀況讓螢亂了陣腳,一個不小心就吃了她現在最不想吃到的螺絲。使得螢欲哭無淚,只好故作開朗。

  「哼……」

  媽媽!她用鼻子笑我啦!

  「螢同學,妳果然是個白……姆姆姆!」

  有過一次經驗的螢相當果斷地堵住殿子的嘴,阻止她說出那個會讓自己爆發的單字。就這樣隔了幾秒,確定殿子嘴巴不再有動作之後,螢才放開了手。

  「噗哈!……妳搞什──」

  「對不起!」

  麼鬼!……咦?殿子沒把話說完,睜大了眼睛看著面前低頭彎腰的螢。

  「呃……很抱歉上禮拜一時失去理智對妳動手,我有反省過了,請妳原諒。」

  「……」

  「……鷹月同學?」

  因為殿子一直沒有回話,螢稍稍抬起頭,由下往上窺視著殿子的反應。

  「……」

  「……」

  「殿子同學?」

  「……!誰、誰誰誰說要妳道歉啦!妳這個滿腦暴力的豬頭女!就算妳道歉我也是絕對不會接受的!」

  「嗯啊?」

  看樣子那兩個字還真有效,不過似乎有效過頭了。就在螢一邊這麼想一邊險些握起拳頭的時候,喲喲喲,今天的夕陽還真紅咧,紅通通的,照在殿子的臉上,看起來簡直就像是殿子在臉紅一樣。

  等等,現在才下午三點多,哪來的夕陽?

  螢一邊看著殿子撇過一旁去的臉頰,一邊無心地自我吐槽著。看了一陣子,她的臉上泛起了微笑。

  真是的,結果大家都一樣白痴嘛。

  「唉,鷹月同學,我們兩個為了那五根蠢毛而把關係搞糟未免也太不及……太不値得,上次的事算我不好,我們握手言翻……握手言歡吧?」

  雖然因為講了不擅長的話而吃了幾次螺絲,不過螢這次沒有退縮,很努力地把話講完。因為現在的情況掌握在她手上,只要稍微再加點力一推,這扇門或許就會開了。……雖然她心裡其實還是很想哭。

  「……」

  殿子別過頭,依舊沒有反應。

  再一把。

  「……好嗎,鷹月同學?」

  「殿子……」

  「耶?」

  「……叫我殿子,我就不跟妳計較。」

  殿子這麼說著,悄悄轉動眼光看向螢的方向。她的嘴巴微嘟著,看上去像是在鬧彆扭一樣。看見這一幕,螢確定了自己的勝利。

  螢露出了自然的笑容。

  「沒問題,殿子同學,過去的事就一筆勾消吧。」

  螢說著,向殿子伸出了友善的手。殿子雖然有點心不甘情不願,還是輕輕回握了螢的手表示同意。

  兩人握著手沉默了一陣子。

  「……剛剛那一記。」

  殿子緩緩開口說道。

  「摔得真不錯,我誇獎妳。」

  「真的?」

  螢笑笑,志得意滿地說著。

  「謝謝。」

  道過謝,螢收回了手,向殿子提出了一個意外的提案。

  「我聽說妳在找社團嘛,如果不介意的話要不要來我們空手道社看看?雖然並不是說為了補償妳,不過如果有需要的話,我還可以帶妳去看看其他社團。」

  「喔,那還真是求之不得……等等,妳怎麼會知道我在找社團?」

  最後這一句,殿子反射性地壓低了音量。

  「嗯?嗯哈哈,我說了什麼嗎?總之選日不如撞日,如果妳方便的話不如現在就走吧。嗯,就這麼決定了!」

  「啊,喂!螢同學……白痴!至少讓我拿書包啊!」

  「啊?對喔抱歉。好了,快走吧,時間可是很珍貴的呢!」

  螢一手抄起殿子的書包,二話不說拉著她的手就出了教室。殿子踉踉蹌蹌地被拉著走,臉上不禁皺起了眉。

  不過很奇妙地,感覺其實並不壞。

  雖然並不是喜歡給人拉著走,不過現在這樣確實有種特別的感覺。

  這是朋友嗎?如果現在問這兩個人,她們大概都答不上來吧。

  螢與殿子,她們兩個的相處之路,還很漫長。

  妳的一小步,就是我的一大步。

  互相努力吧。



  話說回來,自覺完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任務而意氣風發的螢,以及整個過程似乎都被拖著走的殿子,似乎都忘了一件事。

  兩人離開後,教室裡還剩下幾個將整件事情看在眼裡,一臉呆愣的同學。



  至於數十分鐘後她們為什麼會跑到高中的劍道場去,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The baton touch to the next dream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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