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3月11日

檸檬繪本:07-1.哇!

    【KENTA VIEW】

  ……

  一個。

  又一個。

  消失了。

  就像是黑暗吞噬了所有的東西一樣。

  不論是四周的景色、身旁的夥伴、還是呼喚夥伴的聲音。

  全都被吸入了眼前這片無底洞之中。

  一去不回。

  ……

  從開始到現在,到底經過了多久的時間呢。在這片黑暗中,讓人連時間感覺都錯亂掉了。

  沒電的手電筒早已失去光芒,喉嚨已經乾到幾乎發不出聲音,腳也快累得走不動了,經歷了一連串不可思議的現象,就連心靈也快要到達了極限。在這封閉又陰森的環境之下受盡折磨,到現在還能保持理智的我真是個奇蹟。

  也許是因為現在我還不是孤單一個人的關係吧。一想到身邊還有個人需要我的保護,我,鈴村健太,就不得不表現出堅強、有男子氣概的一面。就算是吃壞了肚子也絕對不能顯得不安,一定要讓身旁的人感受到我的可靠!

  要是連我都陷入慌亂,那我們就真的都完蛋了,所有的一切。

  因為如此,我現在絕對不能放開這隻手。這隻握著唯一剩下的夥伴的手。要是失去了這唯一的心靈支柱的話……

  想到這裡,我下意識地增加了右手的力道。

  「啊……」

  ……沒了。

  全沒了。

  就連在一瞬間之前還能感受到溫暖的右手,現在也只能握到一股冰冷的空氣。

  面前,只有吞噬一切的黑暗。

  我緊繃著表情,慢慢回頭看向身後。

  老天爺啊。

  無止盡的,黑暗。

  在狹長的走廊下,只剩下我一個人。

  被留在這片黑暗當中。

  ……

  我似乎可以清楚聽到自己心裡某種東西裂開來的聲音。

  「嗚……」

  啪啦啪啦地崩潰下來。

  「啊……」

  像灰塵一樣隨風飛走。

  ……

  ……

  ……

  「……——!」

  受不了這寂靜的壓力的我,總算是再次爆發了出來。我嘴裡喊著不成聲的哀嚎,不顧視線不佳的危險,再度在黑暗中的走廊飛奔了起來。

  腦中一片空白,什麼也沒辦法想。一個接著一個消失的同伴的事、發生在這個空間裡一些不可思議的事、還有自己的雙腳直到剛剛為止明明都還像灌了水泥一般沉重的事。

  現在的我,只是在求生本能之下不斷地跑著,跑著。由於壓縮到極限的恐怖心驅使,讓我毫無目標地動著自己的雙腳。

  快,還要更快!

  必須馬上逃離這個地方!

  背後的黑暗就像是追逐獵物般地壓了上來!

  黑暗中,那蠢蠢欲動的,不明氣息!

  要是給它追到的話……

  一切就都全完了!

  快!

  快!

  快啊——!



  事情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也許是漫無目的的奔馳一點意義都沒有吧,或者就算我再怎麼冷靜我也逃不出這裡了,不論理由是前者還是後者,現在都已經不重要了。

  在我的意識將要消失的前一刻,我的腦中瞬間流過了許許多多的情景。

  恩愛到連我自己都覺得很耀眼的爸爸跟媽媽,怕寂寞的大哥,可愛的妹妹桂桂。

  助手雅史,冷冰冰的小殿殿,還有最了解我的螢螢。以及其他朋友。

  在家中,在學校,在這個小鎮上度過的點點滴滴。

  最後,是今天一整天發生的事。

  我的腦子在這一瞬之間用很慢的動作咀嚼著以上這些畫面。

  眼前的景象就像延長了數十倍的慢動作重播一樣,很沒有真實感。

  液體飛濺的聲響格外清楚地傳入腦中。

  我似乎可以感覺到身體的溫度彷彿跟著什麼東西一起飛出了體外一樣,讓我覺得好冷,好冷。

  在這逐漸傾斜的視野之中。

  我總算領悟到了一件事。

  啊……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人生……

  ……

  跑馬燈啊……

  ……

  然後。

  我的意識就這樣。

  斷絕在無聲無息的黑暗之中。

  ……



    【THIRD PERSON VIEW】

  時間點在殿子弄丟傑克那個禮拜的禮拜五晚上。

  螢在忙完了這陣子以來放學後的例行公事之後,回家用過簡便的微波晚餐,休息到了晚上九點半多,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整裝出門前往小學。附帶一提,她本人絕對不會承認所謂的休息其實是垂死掙扎的代名詞。

  沒錯,螢今晚出門的目的就是要陪健太去進行他那什麼鬼「驚悚!挖掘學校七大不可思議的真實!」活動。這種行為對螢本人來說實在是愚蠢到不行,要是平時狀況的話,她絕對不可能答應奉陪健太那顆迴路打結得像失敗的翻花繩一樣的腦袋。

  不過在螢出門走在街上的這個時間點來說,狀況就已經很不平常了。要說有多不平常,其實也沒多不平常啦,不過就是有那麼一點小小小小小的把柄被握在健太手中罷了,而且還不是螢本身的把柄。

  螢,真是個體貼朋友的好女孩。

  雖然她自己心裡還不是很能確定自己跟對方究竟算不算是朋友。

  即使認識有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因為相識狀況特殊加上對方個性,螢實在不是很敢把話說定。當然她是很有心跟對方保持友好關係的啦,不過畢竟每個人對朋友一詞的定義都不盡相同,對方怎麼想又完全是另一回事。

  況且,就算對方也有這份好意好了,目前兩人之間的關係顯然不是很好。就算說錯很明顯不在螢身上好了,但是對方因此而跟螢再次拉開距離這點也是顯而易見的。總之,螢現在非常努力地想要修復這份關係。

  不過也因此給健太抓到了這個挺讓螢懊惱的機會就是了。

  走在還有點涼爽的街道上,螢一邊漫不經心地思索著這些事情。雖然季節已經慢慢接近夏季,但是因為最近幾天天氣不算太好的關係,氣溫也降低了些許,讓螢出門時忍不住多加了件衣服。

  或許這種感覺的原因還有一部分來自螢現在的心情吧,不過她並不是個會去察覺到這種細微的心理變化的角色。

  比起這種事,螢現在更加專注在接下來將要開始的事情上。畢竟這個時間再怎麼煩惱把柄的由來也是於事無補,倒不如專心熬過這個光想就會覺得很漫長的夜晚。

  對,真的是用熬的。

  至少對螢來說,百分之一百二十是。

  另一方面,雖然把她抓來的健太本人自己也不覺得這個夜晚好過,但是誰會認為螢會有這個心情去顧慮到健太的事呢?

  總之,越靠近小學,今晚即將進行的活動在螢腦中所佔的比例就越大。等到進了學校,也許她就會暫時忘掉今天自己究竟是為什麼會被抓來的了吧。

  這應該算是件好事,人總是要面對現實,光是抱怨是不會使事情有任何進展的。

  不過螢似乎忽略了另一個讓自己無法拒絕健太的原因。

  那個在自己出門之後就變得黑漆漆一片,空無一人的家。

  雖然她知道雙親因為工作忙,不能常待在家也是沒辦法的事;雖然她自己並不是很意識到這件事。不過在內心深處,應該還是會對這個跟別人家不太一樣的家庭環境稍稍感到難過吧。

  總之,要是現在想起這件事的話,螢應該會先抱怨一下父母對她管得太鬆以讓健太有機可趁這一點吧。



  不管怎樣,螢是已經來到小學附近了。她看了看黑夜中的學校圍牆,嘆了口氣,放棄最後的掙扎舉步往集合地點前去。

  雖然警衛巡邏並不一定會巡到校門外來,不過一來自己畢業已經一年多,對現在學校狀況已經有點生疏;一來今晚的目的說明白了實在不是什麼正當的東西,行動起來總是會有些內疚。因為以上這些顧慮,集合地點就定在離正門有一段距離的圍牆邊。

  不過就在螢逐漸走近集合地點時,她開始有點懷疑這個決定的正確性了。因為雅苑的學校除了幼稚園之外都不在市區內,跟國高中或是大學比起來小學雖然已經比較接近市區,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這附近還是挺偏僻的。事實上,集合地點附近除了幾盞微弱的街燈之外,幾乎沒有其他的光源。

  學校裡面?你不能期待一間晚上的學校能有什麼光源,除非現在是文化祭前一天晚上。

  沒辦法,既來之則安之,螢盡可能迅速揮去心中那不吉利的想法,加快腳步往集合地點走去。螢並不像健太一樣極端怕鬼,對她而言,人比鬼還要可怕。所以這片黑暗讓她警戒的,是那些不正經的活人。

  等待的時間,在周圍的寂靜之下顯得更加漫長。

  啊啊……這才只是漫漫長夜的開始而已啊。話說那蠢毛自己邀了人,該不會還遲到吧?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或許我應該要求一些合理的補償。螢邊確認著現在的時間邊在心裡這麼抱怨著。

  就這樣等了讓她覺得有數小時之久的幾分鐘,眼看時間已經超過了約定的那一刻,螢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闔上眼睛認真思考等等健太來的時候究竟該如何向他發牢騷。

  就在這個時候。

  「請問……」

  一道陌生的聲音突如其來地傳入螢的耳中,讓她「咦」地一聲跳了起來。睜眼一看,兩名相同長相的小女孩手牽著手,從較低的位置對螢投以由下而上的視線。

  妖精?

  螢的腦子作出了一個讓她自己都覺得愚蠢的結論。怎麼,因為自己不常處在這種環境下,所以連感覺都變得詭異了嗎?妖精?我是童話故事裡的主角啊我!

  螢在心裡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讓思考回歸常軌,重新省視過這讓她一時說不出話來的狀況。

  迷路的小孩?不會吧,看她們並不怎麼慌張的樣子,實在不像是找不到路回家的小孩子會有的態度。在這之前,這兩張臉一模一樣呢,雙胞胎?我還是第一次這麼近看耶……

  雖然盡可能將思考維持在比較現實的方向,不過螢的心底還是難免有類似「被狐狸精給耍了」的感覺。畢竟週遭環境就是週遭環境,現在這個地方的氣氛,的確就像是活人以外的東西會出沒的樣子。

  這樣說來,今天晚上要做的事不就像是專門要去見那種東西的嗎?螢趕緊揮去心中的這種想法。

  總之,她似乎沒注意到自己因為這些互相拉扯的思考而沉默了好一陣子。

  「妳還好嗎?」

  「咦?啊,嗯。我沒事……吧?」

  因為對方又一句突如其來的問話,加上腦中的思緒還有點不穩定,讓螢的回答變成了疑問句。

  這樣不行啊……不管實際上到底是怎樣,在這裡表現出自己的不安實在不是個好現象。就在螢不經意地這麼想著的時候,兩個女孩互相看了看,然後下定決心般地點了個頭。

  「那個……請問妳是不是認識健太哥哥?」

  就這樣一句簡單的話,一下將螢的思考給整合了起來。

  她眨了眨眼睛。

  「呃……妳們認識那蠢……認識健太?」

  「啊,果然。」

  螢呆愣地回答著面前女孩的問題,因為顧慮到對方是第一次見面的對象,讓她趕緊收回了蠢毛這個詞。兩個女孩則是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輕輕笑著擊了個掌。

  「那,妳也是小健邀來學校探險的囉?」

  「……看來似乎是的樣子。」

  先不管那個讓螢稍稍皺眉的「小健」這個稱呼,螢的頭似乎因為面前的狀況而稍微又痛了起來。那根蠢毛……還抓了其他犧牲者來看他胡鬧嗎?應該說,他什麼時候認識這兩個人的啊?

  不管怎樣,看來對方至少不是什麼來路不明的角色。嗯,希望不要是。

  正當螢稍微整理了一下腦袋裡面的東西,打算開口跟對方交談的時候,兩名女孩卻另外有了動作。

  「小陽、小千、愛莉絲,可以過來囉!」

  其中一名女孩向對面的小巷子招了招手,螢才注意到三名似乎是她們同伴的女孩從巷口的轉角後探出頭來望著這裡。在聽到女孩的呼喚聲之後,三個人便前前後後地離開巷口靠了上來。

  這讓螢的頭痛更深了一層。

  喂喂……你到底是拖了多少人陪你一起下水啊蠢毛。

  「太好了呢,看樣子是我們的同伴。要是在這裡被其他人發現的話事情就會變得很難處理。」

  「所以我就說不用擔心的嘛,這種時候會出現在這個地方的,想也知道不會是什麼正經的人。」

  「……陽子,妳明明就是最慌亂的一個。」

  還有,最後面那句完全不是叫人放心的話。

  三個人中的其中兩個,有著一頭白髮的女孩跟陽子妳一言我一句地說著,都沒注意到螢正以滿臉複雜的表情望著她們。

  白色的頭髮耶,真漂亮,看起來像外國人一樣。還有那紅眼跟白皮膚,她該不會是白子吧?不對,現在重點不在這裡。螢重新環視了一下面前五個初次見面的女孩。

  嗯,沒有一個明顯比自己高的。就連看上去最高的「陽子」看起來都只有跟自己差不多的高度而已。

  ……蠢毛,你是故意的嗎?你是因為顧慮到我,所以都找一些身高比我還矮的人來嗎?螢回頭看了看自己那不足一部分小學生的身高,不由得在心裡這麼嘆息著。

  「那個……對不起,我們來會給妳造成困擾嗎?」

  「咦?不,這個……」

  螢接下了第三個女孩那稍嫌弱勢的疑問,一時不知道該回些什麼好。

  基本上她雖然不能贊同健太這種到處抓人陪他製造麻煩的舉動,但是因為自己不是第一當事人,所以也不好向對方說些什麼。至少,多幾個人參加這點對螢本身並不會造成困擾。或者說,這方面的問題根本不關螢的事。

  「我想不會……吧?」

  所以她只好又給了個附帶疑問的回答。

  不過對對方而言這似乎已經是個滿意的答覆,只見那女孩放開笑容,輕輕說了聲「太好了」。先不管她身上那件在這個時間地點似乎不是很平常的和服,看見她的笑容,螢也跟著笑了一下。

  不對,我在安心什麼啊?螢邊這麼對自己吐槽,邊想著該如何跟這五個女孩搭話。畢竟雙方都是第一次見面,而且事發突然,在現場碰到健太之外的人這點,對彼此來說似乎都是件意料之外的事。這讓螢那顆不算特別靈巧的腦袋一時間整理不出接下來的話題。

  目前知道的情報大概只有大家都是健太找來的人,要一起進行接下來的活動這樣。那麼從健太或是活動相關等等的共同話題切入是不是比較好呢?螢認真地這麼想著。

  啊,不對,我應該先自我介紹一下的嘛!就在螢好不容易想起最基本的一件事的時候,身後傳來的一道樂天至極的聲音搶先攪亂了場子的空氣。

  「唷!螢螢,小小,妳們都到啦。」

  「……蠢毛。」

  健太,面帶一貫的瞇瞇眼傻笑慢慢走來,他那高舉雙手的「RU——」那個動作讓螢瞬間有股想把他摔出去的衝動。如果在場有人有學拳擊的話,他那門戶大開的肝臟應該很誘人吧。確認了一下時間,雖然不算久,但他已經確確實實地遲到了。

  不過他這時候來倒是幫了個大忙,畢竟他是唯一一個所有人都認識的人。雖然如果可能的話,螢真的很希望他一開始就在場,但是這些抱怨還是留待待會兒再說的好。

  解決眼前的尷尬場面為先。

  「你總算來啦,呃……你那身衣服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來學校當然要穿制服啊。螢螢,妳這個學生當得不及格喔。」

  好吧,算你說的有一番道理好了,不過就因為這樣而把小學的制服挖出來穿這點還真不知道該說你正經還是不正經。螢盡量不去想為甚麼健太還穿得下小學的制服,她轉頭看了看一旁穿著水手服的雙胞胎,輕輕嘆了口不知從何說起的氣。

  那水手服並不屬於雅苑學園的任何一個學籍。再怎麼說,整個雅苑裡也只有國中部的「男生」制服是採用水手服款式而已。沒錯,就是健太平時在學校穿的那件。

  而雙胞胎身上那套水手服究竟是從哪來的?螢也沒那力氣去好奇了,搞不好根本只是普通的便服也說不定。螢決定無視衣服上那看起來像是校徽一般的東西。

  「總之,能不能麻煩你說明一下現在是什麼狀況?有叫其他人來的話好歹也要跟我說一聲啊。」

  「喔喔,原來我沒說過啊?」

  看樣子健太不只是忘了說,而是根本就忘了自己有沒有說。事實上,前一天在認識了眼前這對雙胞胎之後,因為某個突發事件,讓他無暇去顧及這些瑣事。所以說也不全是他一個人的責任就是了。

  但是誰管啊。

  「那我先幫妳引介一下吧。小小,來來來。」

  健太毫無愧疚地這麼說著,對女孩們招了招手。為什麼我覺得你的言行舉止好像在叫狗一樣啊?螢雖然心裡這麼想著,但是並沒有出口,她不是不想吐槽健太,而是這句話感覺上反而對那幾個女孩比較失禮。

  還有,你自己明明也沒多大,憑什麼叫人家小小啊。螢看了看自己跟那群女孩的身高差,再看了看自己跟健太的身高差,不自覺地在內心深處反駁了這麼一句。

  總之應著健太的話,原本隔著螢跟健太站在兩邊的五名女孩一起往健太的方向移動了起來。

  沒想到發言者的健太本人卻給了個意外的反應。

  他先是頂著那張傻笑停頓了一會兒。

  右手托著下巴擺出思考的姿勢。

  然後敲了個手。

  「……增殖了耶。」

  用很開懷的笑容說了這麼一句。

  當然,周圍沒有人能在第一時間對這句意義不明的話做出反應。全部的人都眼睛一眨一眨地,呆呆地望著說話者本人……除了雙胞胎之一跟螢是看向他頭上的五根蠢毛之外。

  就這樣沉默了數秒,白髮女孩才「啊啊」了一聲。

  「我們三個是擅自跟來的,別在意,你們先請吧。」

  「啊喔,糟糕糟糕。因為平時被叫小叫慣了,不自覺間就做出了反應。」

  「健太哥哥還不認識我們的嘛。」

  白髮女孩、陽子和另一名女孩各自說著,一起往後退了一步,把空間空給那對雙胞胎。附帶一提,陽子那句根本是自爆。

  「喔喔。」

  至於健太,其實根本不管理由是什麼。畢竟人多壯膽,對怕鬼怕得要死的他來說多了些人顯然是件好事。雖然他壓根兒不知道這三個人,尤其是其中穿著和服的那個娃娃頭女孩究竟是因為什麼理由而被邀來的。

  要是唆使健太來此的和泉在場的話,應該會很想看看健太知道這理由的反應吧,前提是和泉本身也知道這所謂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總之理由的事留待稍後。

  「她們是我在街上偶然認識的。」

  「偶然?」

  螢不太能相信傳入自己耳中的單字。偶然?你媽媽有教你可以抓一個偶然認識的人陪你一起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的嗎。螢再次感到頭痛,不過他決定先聽健太繼續說下去。

  「這個小小叫做……」

  怎知健太又掛著傻笑停格了下來。

  他就這樣看著雙胞胎愣了數秒,才像是什麼事都沒有似地說道。

  「妳誰啊?」

  「……喂。」

  這次螢忍不住出聲了,雖然只有短短一個音節,不過已經充分表現出了她的心情。有沒有搞錯?你連對方是誰都還不知道,就把人家抓來陪你胡搞?

  不過事情似乎跟螢想的不太一樣。

  「我是奈落花。」

  「我是揚羽。」

  揚羽跟奈落花各自應了話之後,健太才「喔喔!」地敲了個手,然後笑著對她們說道「不要動喔」。啊啊,原來這蠢毛是分不出這對雙胞胎誰是誰啊。螢一邊在內心這麼理解著眼前的狀況,同時發現到自己其實也無法光從外觀上判斷出兩人的差別。

  好吧蠢毛,這次就當沒看到。

  「左邊這個是九十九揚羽,右邊的是九十九奈落花。雙胞胎,家住河對面住宅區的一棟公寓……」

  「夠了夠了。」

  你是怎麼連人家家住哪裡都查出來的啊?你跟她們關係有這麼親密嗎?該不會已經到人家家裡去作過客了吧。螢一邊在心裡嘆息著,邊打斷健太的話以免他繼續抖出更多諸如身高體重等現在不用知道的情報。看健太那一口滑溜,螢怎麼也想不到在昨天之前這傢伙竟然連雙胞胎是什麼都不知道。

  反正,看樣子還是自己跟對方打招呼來得妥當點。

  「嗯……妳叫奈落花是吧,可以問一下漢字怎麼寫嗎?」

  總之,螢決定先從看起來比較無關緊要的話題上下手,這樣應該可以稍微緩和一下緊張的心情。

  「寫作奈落之花,唸作奈落花。」(註一)

  「……」

  不過怎麼有種一開始就踩到地雷的感覺。

  「……地獄少女?」

  對於螢這句無心的喃喃自語,奈落花輕輕側頭想了一下。

  「……要死一次看看嗎?」

  「不,不用了。」

  瞬答。看樣子,螢至少了解到這個以地獄之花為名的女孩並不是什麼普通的小女孩。



  就這樣,在螢跟另外三個女孩,陽子、百花、千歲也都各自做過自我介紹之後,談話總算是逐漸進入了今天的主題。

  「話說回來,為什麼你又特地找了揚羽她們來啊,你怕鬼怕到連剛認識的人都要緊抓著不放嗎?」

  「咦?」

  聽了螢這句問話,健太先是愣了三秒,然後努力擠出了他的理由。

  「才才才、才沒有咧,深思熟慮人稱『七色神探』的我怎麼可能因為這麼個人的理由在安排事情的嘛!」

  你倒是回答看看你昨天是用什麼理由向我哭訴的啊?螢在心裡大力吐槽著。還有,先不管你那抖到不行的愉快口音,「七色神探」這四個字在這裡根本沒有半點意義吧。

  「妳也想想看嘛,我們可是要侵入小學耶。我們都畢業一年多了,對學校裡面的事已經有一定程度的生疏,所以理所當然要找個人來當嚮導跟掛保險啊。」

  請不要用只屬於你的理所當然來到處找人麻煩……

  真是開心啊,只要跟健太在一起的一天,螢就永遠有吐不完的槽。這對腦筋並不算動得非常快的她來說實在是件難能可貴的事。

  「等等,你不是有小桂嗎?」

  何必特地去找剛認識的人的麻煩?你就是這樣才會沒有朋友的啦。螢一邊為面前這五個身高跟她相去不遠的女生是小學生感到難過,一邊點出一件似乎非常重要的事。話中提到的小桂不是別人,正是健太心愛的妹妹桂桂。

  不過健太只是晃了晃手指並「嘖」了幾聲。

  「老師妳嘛幫幫忙,我怎麼可能讓我可愛的桂桂來做這種危險的工作呢?再說桂桂她有門禁的嘛,就算我准父親大人跟母親大人也不會准的啦!」

  「……那你呢?」

  「我是自由小小鳥啊!」

  ……請不要沒事把這麼不名譽的事情說得好像很偉大一樣,你不過是一隻被家裡放養的放山雞。螢雖然很想給面前正在享受自由的他類似以上的意見,但是很可惜地,螢本身並不是會說出這種話的性格。想到這裡,螢突然懷念起一時被她忘掉的殿子來了。

  還有,你明知危險卻還拖我們下水的這點實在很欠揍。看了看一旁對這點沒什麼特別反應的小學五人組,螢也只好感嘆著收起這沒機會見天日的想法。

  「小桂?椿班的鈴村桂子?」

  因為她們的興趣似乎已經轉移到別的地方去了。

  「妳們認識?」

  「當然!因為是同年的嘛,我們每個人都跟她同班過喔!」

  螢看了看不知道為什麼似乎挺得意的陽子,在心裡再點了個頭。雖然偶然認識的這幾個孩子跟桂子同年的這件事本身就已經有點巧合,不過的確,如果是同年的話,在雅苑這只有區區四個班級的狹小交流圈裡,就算彼此相識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一路上到國中、高中的話,先不論熟稔與否,就算把同年級所有人的名字都記起來也不無可能。

  例外的大概只有像殿子這樣中途轉來的學生了吧,雖然殿子本身就是個很引人注目的存在。現在別說是同年級了,甚至高中部都有不少人曾經耳聞過殿子這號人物。

  秋山學長,拿殿子的名字強迫你幫忙真是不好意思。螢在心中悄悄合了個掌。

  不過在得知面前這五個小女孩跟自己不過相差三歲之時,螢的心情又跟著複雜了起來。那跟她們身高相去不遠的自己到底算什麼啊?說是女生的成長發育會開始得比較早,騙人的吧?絕對是騙人的吧?我該不會已經是「發育完畢」了吧!

  總之,這時的螢瞬間對五個人之中看起來應該是最矮的那對雙胞胎產生了親近感。奈落花,揚羽,我們要好好相處喔。

  說起來,螢還有一件事或許應該感謝健太,就是健太有一個比螢更加嬌小的妹妹。雖然這個場合感謝健太的父母似乎比較合理,不過螢複雜的心情已經讓她顧不了這麼多了。

  請不要在意成長期中的三歲年齡差跟這些微不足道的身高差以及往後成長的可能性算出來會是多麼空虛的結果,人必須保持向前看的精神,這才是在這個殘酷的世界生存下去的秘招。

  「好吧,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要怎麼進學校啊?」

  因為跟健太這種人尋求事理根本是白費工夫,螢只好趕緊讓主題進行下去。畢竟她想早點完事早點回家休息,明天雖然是週末,但是還有個大工程等著她去動呢,所以不能把精神花在這種有意義也會被健太搞得沒意義的事情上。

  「該怎麼辦?」

  健太,以順到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有練過的動作轉頭把螢的問題丟給被他抓來當嚮導的雙胞胎。

  然後雙胞胎用真的有練過的動作把問題丟給百花。

  「我們從後門進去吧,我有跟值班老師要到後門的鑰匙。」

  「呃……哪個老師這麼大方啊?」

  「紅玖理老師。」

  對於螢不可置信的一問,百花只是簡短地告發了犯人的名字,然後就很優雅地往後門的方向走去了。因為從剛才百花的自我介紹中以及一年多前對那老師的印象來看,螢大概可以猜出其中的因果關係,於是她也沒再多問,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然後跟其他人一起舉起了腳步。

  螢、健太加上小學五人組一行七人沿著學校圍牆朝向正門的反方向走了一段路,來到了那扇平時不會開啟的後門。在百花手中鑰匙的轉動下,一聲清脆的開鎖聲應聲響起,輕輕一推,門就很滑順地打了開來。看樣子雖然使用機會不多,保養還是做得挺確實的。

  「……我還真沒想到,在學中一次都沒用到的後門,竟然會在畢業後用上。」

  「這對我們來說也是一次難得的經驗呢,應該要感謝一下健太哥哥給我們這個機會。」

  很可惜的是,螢心中的感嘆跟百花的感想顯然是完全的反方向。她雖然同意經驗難得這點,但是她壓根兒就不會想要感謝健太。畢竟這並不是一次正當的經驗。

  關好門、上了鎖之後,一行人就這樣靜悄悄地來到了教職員室旁的校舍後門。一樣,由百花掏出鑰匙開門讓大家都進去之後,再把門穩穩地鎖上。

  此時健太輕輕跳了一下。

  「呃……白白,可不可以不要鎖門啊?」

  「為什麼?」

  「那個……嗯……祖先大人說『要懂得為自己留一條後路』。」

  「可惜我已經跟老師約好要嚴守門戶了,做人要守信用。」

  百花義正辭嚴的一句話徹底打碎了健太的希望。安心吧健太,在場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你是因為害怕所以才會想要留後路,大家會照顧你的,別哭。

  「原來還有這樣一句話啊,聽起來真不錯耶。下次有機會跟小桂聊天的話一定要拿這個當話題。」

  就算妳拿這句話跟她聊,她應該也只會給妳一個問號吧。螢在心中苦笑著,沒有向陽子點破這句話只不過是健太為了找理由而順口胡說的。

  「不過啊,白白是在說愛莉絲的事嗎?」

  「不就是嗎?」

  「哼——還真直接。」

  陽子哼著,右手食指抵在嘴唇前想了一會兒。

  「那,那,其他人的暱稱你取了嗎?」

  「哼哼哼,太小看我可是會讓我很困擾的啊。人稱『七色命名師』的健太大爺我,當然會幫每個人都取上一個最適合他的暱稱啦!」

  「喔喔——!」

  螢一邊讓陽子低聲的歡呼左耳進右耳出,一邊進行她今天對健太的不知道第幾次吐槽。這種時候就不管你那毫無意義的自吹自誇了,能不能拜託你從「七色」這個字眼上離開啊?螢,差不多快要領悟到強忍著心中感情有多傷身了。

  不過一旁的陽子好像跟健太搭上了線一樣,開始興高采烈地跟健太攀談著。看看另外四人,只是帶著溫柔的苦笑守候在一旁。啊啊,看樣子陽子跟健太大概是同一類的人吧,都是那種脊椎反射型的人。差別大概只在於陽子有一群愛著她的朋友而健太沒有吧。至於是什麼原因造成這個差別,螢已經懶得去想了。她並沒有立志成為一個笨蛋專家。

  總之就暫且看看這對志同道合的活寶會搞出些什麼笑話來。

  「那,千千!」

  陽子首先指向千歲的方向。千歲大概沒想到第一個就會點名到她,明顯地愣了一下。

  「娃娃頭!」

  「這個也很直接!」

  看著陽子以敬佩的笑容讚美著健太,螢不禁覺得有些感動。太好了呢蠢毛,認識了一個能夠認同你的小妹,你不再孤單了,這孩子比小桂還要像你妹妹啊。小桂真的能幹到不像是跟你同一家的。嗯?這麼說來應該說你不像是小桂她們家的人?

  哇喔,真是糟糕了,你該不會其實是撿來的小孩吧?椎名健太?陽子失散多年的哥哥?不行,這樣想對陽子太失禮了,笨蛋也是有分種類的。有些人可以笨得很可愛,有的人卻只會笨得被人唾棄。陽子跟你很明顯是分別屬於前者跟後者呢。

  要是殿子或清子之類的在現場的話,也許就會做出以上的感想吧。不過很可惜地,以螢為中心展開一場對峙的兩名人物都不在這裡。

  「揚揚!」

  「小小!」

  「阿奈!」

  「小小!」

  「兩個一樣?」

  「因為我分不出來!」

  「你真瀟灑!」

  面對健太一句開門見山的告白跟那隻直挺挺的拇指,陽子也很大方地回以一隻拇指以及讚美的話。啊……怎麼覺得頭又開始痛起來了。螢輕輕壓著額頭,瞄向雙胞胎的方向,嗯,還真鎮定。被說成兩人一組像是沒有個人特色一樣,竟然還能不改臉上的笑容,將來搞不好會是個大人物。

  當然,會有這種感想完全是因為螢還不知道,對這對雙胞胎來說,被他人視為一體純粹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是不會有所反感的。

  總之,陽子跟健太的對話似乎還沒有結束。

  「那我呢?那我呢?」

  「嘖嘖嘖,別擔心啊BABY,我當然也為妳準備了最適合妳的暱稱。」

  「嗯!嗯!」

  陽子雙眼閃閃發亮,滿心期待健太的答案。

  「最適合妳的暱稱……那就是!」

  健太話頭一頓,用力向陽子一指。

  「學妹!」

  「沒錯!我是學妹喔!」

  ……

  「……咦?學妹?就這樣?」

  「嗯,學妹。」

  「不是這樣的吧——!」

  聽到了一個難以接受的答案的陽子壓低音量叫著,還高舉雙手表示自己的不滿。健太雖然擺出了一個在他有生以來也能算進前三名的爽朗笑容,不過對方顯然不領這個情。實際上那笑容掛在他臉上看起來也只像是在傻笑而已。

  可憐的健太,難得找到的友情,不過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這麼輕易地毀在他自己手裡。

  不過螢並沒有時間替健太感到難過,就算她肯。

  因為她自己還有另一件更需要她在意的事。

  「小微姊姊,怎麼了嗎?」

  注意到螢臉上那稍嫌複雜的表情,站在她身旁的奈落花輕輕拉著她的袖子問道。不過螢只是搖了搖頭,並說了聲「沒什麼」。

  原因無他,螢那表情不是因為別人,正是來自於發問者奈落花本人。

  微,微笑的微。星野,螢,姓與名的開頭第一個音合起來,就成了這名字(註二)。螢雖然有聽奈落花親口說明這個暱稱的由來,心裡接不接受又是另一回事。這個暱稱是好還是不好,大概還需要一段時間的觀察與判斷。

  總之,螢確定了一件事。

  奈落花取暱稱的「功力」,跟健太比起來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結果我們到底要做些什麼啊?」

  數分鐘過去,等陽子的情緒被安撫下來之後,螢開口問了這麼一個基本的問題。雖然從健太之前所說的一些話中大概可以猜到要幹些什麼樣的事,不過具體的內容健太卻是一個字也沒提過。

  於是健太作勢清了清嗓子。

  「咱們這次活動的目的非常簡單,就是要證實一般世間所流傳的學校七大不可思議究竟是否真的存在。」

  「一般世間?」

  「沒錯。」

  因為話題進入了自己的專業領域,健太擺出神氣的態度,將雙手交抱在胸前,繼續說道。

  「或許妳們也聽過所謂的『雅苑二十八大不可思議』這玩意兒,不過我們今天的目的不是這種可愛的東西。根據我的調查,現在在雅苑所普遍流傳的不可思議都是些在好玩的心態下所產生的『普通』的謠言,根本都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

  「是這樣的嗎?」

  螢轉頭問著身旁的五個人,其中百花輕輕點了個頭,千歲、陽子跟揚羽都微微露出了苦笑,奈落花則是眨了眨眼,似乎不太理解話中的意思。

  反正不管小傢伙們反應如何,健太還是會繼續說下去。

  「雖然說去探究那些謠言的出處的確也是個很了不起的活動,不過跟真的不可思議比較起來,當然是這邊比較有魅力!」

  先不管這種活動是不是真的很了不起,螢看著健太那張開始神采飛揚起來的臉,不禁在心裡思考著。他不是很怕鬼的嗎,怎麼還可以這麼亢奮?是像他之前所說,光是嘴上談論的話就是件愉快的事嗎;還是說他其實只是在虛張聲勢壯大自己的膽;或者是他單純是蠢到忘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嗯,怎麼想都是最後一項最有可能。螢在心中擅自下了這樣的結論。

  「可愛的不可思議,比如說怎麼樣的?」

  不管螢心中這種不為人知的失禮結論,一旁的奈落花自顧自地問了這麼一句。不知道為什麼,另外四個小傢伙帶著有點驚慌的表情一起看向奈落花的方向。螢雖然有點好奇他們的舉動,倒也沒有特別想去追究的想法。比起這個,她還是想早早了事回家休息。

  只是她也沒那麼不識風趣打斷別人的談話加以催促,至少目前話題內容還沒有那麼糟糕。所以螢決定姑且先聽聽健太怎麼說。

  「問得好小小,就拿小學的傳言來說吧。像是『白色的鬼』啦,或是妖精的嘎--」

  「啊--啊--!比起這個,快告訴我們今天要作些什麼吧,時間也是有限的,對吧?阿哥!」

  健太的話才說到一半,陽子就立刻衝上去堵住了他的嘴巴,並用在這裡來說稍嫌大了點的聲音明顯地轉移了話題。在夜深人靜的走廊上,平時不會去在意的小聲音都會變得格外明顯,因此陽子雖然已經盡量壓低了音量,在這環境之下還是顯得有點過頭。

  至於一旁的奈落花跟揚羽,不知道為什麼竟然開始唱著數數歌玩起擊掌遊戲來了。一呀二呀三呀地,反應雖然不是很靈敏,卻也因此多了一分可愛。對於這種奇妙的現象,螢只能半張著嘴巴呆楞在原地。

  「有些事我們還不想讓奈落花知道,所以如果可以的話,請盡可能不要對她提起雅苑的不可思議的事。」

  「……這跟她們在玩遊戲有什麼關係?」

  「只是轉移她的注意力而已。」

  螢身旁的百花注意到她那一臉訝異的表情,自動補上了這麼幾句解說。螢一邊看著百花,一邊在心裡想著所謂「白色的鬼」的真實身份,或許就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也說不定。健太啊健太,你雖然自命為情報份子,卻似乎總是在最重要的地方看走眼了。

  題外話,雖然螢還有點懷疑這種露骨的話題轉移是否真的有效,不過看樣子那似乎是她的白操心。

  「我們一向都是這個樣子。」

  事後螢向奈落花問道「妳都不覺得她們這些動作很奇怪嗎?」的時候,奈落花只是輕輕給了否定並回答了這麼一句,而且似乎真的忘了自己原本打算向健太問些什麼了。當然,之後從健太口中所吐出來的那些包含什麼嘎在內的東西,她也是一個樣地沒再給予反應。看樣子,奈落花搞不好是那種很讓人羨慕的性格。

  附帶一提,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而跟她玩起來的揚羽,似乎也忘了自己當初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做出這樣子的舉動。真是對令人羨慕的雙胞胎。

  總之,話題回到今天的重點上。

  「好吧,雖然有點可惜,不過既然學妹這麼熱情,那我們就趕快來說說今天的重點吧。」

  在陽子的苦心說服下,健太總算放下他想跟更多人分享情報的慾望,重新清了清喉嚨,將話頭帶回原本的方向。

  「我們要做的事很簡單,就像剛才說的,就是要去證實那些不可思議是否存在於我們的雅苑裡面。」

  「具體來說要作些什麼?」

  「嘖嘖嘖。」

  接下了螢公務性的提問,健太慣例地搖了搖手指。

  「螢螢啊,看樣子妳跟科學精神不太熟喔。所謂的證實啊,第一步,當然就是要用我們的眼睛親眼看到囉!」

  他這麼說著,做了個用手指把眼睛張大的動作。不過很可惜地,他那萬年瞇瞇眼並沒有因此而被撐開,這讓人不禁好奇起他那眼睛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有張開的一天。對螢來說,比起那些只見其聞不見其事的不可思議,眼前的健太這個東西更是充滿了謎團。

  雖然說她一點也沒有想去探究這團謎的意思。

  「接下來,為了要留下證據……就得靠這傢伙啦!」

  健太意氣風發地掏出一台數位相機,在眾人的眼前晃了晃,因為怕大家在這昏暗的環境中看不清楚,還特地用事先準備好的手電筒照了一下。銀白色的外殼所反射過來的光芒讓螢覺得有些刺眼。

  「那些東西照得起來的嗎?」

  「誰知道,不過既然都有靈異照片這種東西了,應該是照得起來的吧?」

  「可是可是,也有照了之後才發現照片上找不到人這回事呢。」

  陽子跟百花妳一言我一句地這麼說著,似乎都沒有注意到在她們知識中的七大不可思議其實絕大多數都是具有實體的東西。當然,那些東西能不能用靜止畫面的照片保存下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好在,在這個科技進步的時代,數位相機大多都是附有錄影功能的,雖然那跟能不能順利拍攝也是兩回事。

  就在這時候,一路上幾乎沒說什麼話的千歲很難得地開了口。

  「那個……我可以先確認一件事嗎?」

  「什麼事?娃娃頭。」

  「我們真的只需要『看』就好了吧?」

  「這……這是當然的啦!」

  雖然不知道千歲問這一句的用意為何,不過她似乎讓健太稍微回想起他其實是很怕鬼的這回事。看健太明顯發起抖來的樣子,螢實在很懷疑到時候要是真的目睹到那些現象的話,這傢伙究竟能不能平安地按下快門。喂喂,你剛才光彩煥發的樣子是上哪去啦?

  總之先祈禱這台相機不要就這樣爛在健太手中吧,雖然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誰。

  「好吧,大致上的狀況我都懂了。那我們現在要先去哪裡?老實說我根本就不知道所謂的七大不可思議到底是哪七個。」

  「嗯、嗯哼,關於這點,我有個提案。」

  靠著螢重點式的提問,健太總算稍微振作了起來。他輕咳了一聲,回答起螢的問題。

  「反正我們現在人這麼多,不如就每個人各自說說自己知道的不可思議如何?當然,得要是在『這個學校聽到的』『傳統的』不可思議。」

  「好像很有趣耶,不過一定要是在這個學校聽到的嗎?電視上或是書上看到的不行?」

  「不不不,學妹妳有所不知,這所謂的七大不可思議啊,是會因學校而異的呢。所以啊,一定要確定是發生在這間學校的不可思議才行!」

  看到陽子積極的態度,健太也開心地繼續他的解說。剛剛還有點在鬧彆扭的陽子,現在已經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似地跟健太交談起來了。看到這一幕,再回頭看看自己跟殿子僵持了要一整個禮拜的狀況,讓她不禁羨慕起陽子跟健太那極大條的神經來。

  不過羨慕歸羨慕,要她變成像健太那樣,那是千百個不願意。



  「那就從我先開始吧。妳們都知道舊校舍三樓靠西邊走廊的樓梯口有擺了一面鏡子吧?」

  身為發起人而打頭陣的健太說的是不可思議鏡子的事。聽說只要在晚上的時候去照那面鏡子,就能夠看到一些平時看不到的東西。有可能是自己思念的人、自己的未來、平時肉眼看不見的東西、甚或是自己死去時的樣子,內容有好有壞,因人而異。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因為好奇心而去照了那面鏡子的後果,只有照鏡子的人自己能夠負責。

  「接下來換我換我!你們知道嗎,校園裡的二宮金次郎像到了晚上……」

  「陽子,我們學校沒有二宮金次郎像。」

  「咦?騙人!」

  自告奮勇接下第二棒的陽子顯然完全沒有搞清楚狀況。於是這棒子就順向丟到了螢的身上。

  「我啊?嗯……好吧,理科室的人體模型如何?」

  螢所說的是個到處都可見的怪談。理科室的人體模型到了晚上就會自己動起來,實際上會做些什麼似乎沒有人清楚,不過光是想像那內臟跟肌肉結構外露的東西在活動的樣子,就已經夠讓人晚上睡不著覺了。原本螢只是憑著模糊的印象隨口瞎說一個,不過看看其他人的反應,好像真的給她矇到了的樣子。順帶一提,依場合而言,這東西有時候還會跟「會動的人骨模型」湊在一起。

  「那接下來就換我了……我要說的是舊校舍走廊上的幽靈的事。」

  百花接著螢的後面,繼續說了下去。舊校舍三樓的走廊,到了晚上就會有幽靈在那邊遊蕩。有人說那是戰時士兵的幽鬼,也有人說是事故死亡的學生的怨靈,甚至還有那是在以前這塊土地上還蓋著醫院時的往生患者的遊魂的說法。但是真相究竟如何,沒有人知道。因為所有好奇跑去一探究竟的學生聽說都一去不回了……

  「接下來換我啊……啊嗚,我想想……音樂教室的鋼琴。」

  揚羽側頭想了想之後,拿出了這樣的話題來。這也是個常見的怪談,音樂教室的鋼琴到了晚上就會在無人彈奏的狀況下自行演奏起來。有人說是壯志未酬的鋼琴家死後附身在鋼琴上,也有人說是鋼琴在經年累月吸收了許多人的才華之後修煉成精有了自己的意識。不管是哪一個由來,之後的發展都不是太友善。其中有一種說法是,要是此時靠近鋼琴的話,就會被鋼琴給吃進去這樣。今天在場的人,不知道有沒有人敢試試看這個謠傳的真假?

  「……到了晚上就會多出一階的樓梯。」

  奈落花牽著揚羽的手,接著她後面說了下去。舊校舍某處的樓梯,原本只有十二階的構造,到了晚上就會突然多出一階。有關這類謠傳其實並不在少,其內容卻各有差異。至於雅苑的版本則是,上樓時不會有事,但是若要下樓,就會無緣無故地摔下樓去,下場通常都是慘不忍睹。至於那些跌下去的人究竟是自己摔倒還是真的被人所害,很遺憾地,已經沒有人有辦法回答了。

  「剩下我了呢。嗯……我想這個應該大家都有聽過吧,廁所花子的故事。」

  最後一個發言的千歲所說的是最為有名的學校怪談。在學校某處的女廁裡的第三間廁所,住著一個有著一頭娃娃頭、身穿紅色吊帶裙、名為「花子」的小女孩。花子平時並不會出現在活人面前,想要找她的話,就在廁所的門上敲個三響,然後向裡面說一句「花子,來玩吧」。之後花子就會跟著一聲「來了」的回答打開廁所的門,接著,要是你問她「要玩什麼?」的話……花子會跟你玩的遊戲只有一個,掐脖子。玩過這個遊戲的人之後怎麼樣了呢?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聽過活著的人分享這個經驗……



  所有的人都姑且發過言之後,螢轉頭看了其他人一遍,開口說道。

  「這樣……除去陽子說錯的那個的話還少一個吧,最後一個是什麼?我已經想不到我們學校還有其他什麼怪談了。」

  基本上對這方面知識並不豐富的螢這麼說著,看向健太的方向。不過健太只是搖搖頭否定了螢的話。

  「不不不,這樣剛好。」

  「剛好?我們總共有七個人,除去陽子的話,不是才說了六個嗎?」

  既然叫做七大不可思議,理所當然應該會有七個的吧。面對螢的這種想法,健太卻給了個意外的答案。

  「第七個不可思議啊,是沒有人知道的。」

  「為甚麼?」

  「哼哼哼,妳想這是為甚麼呢?其實啊,是所有知道的人都已經不是人了呢!」

  與其說是沒有人知道,不如說是不可以知道。健太言中之意,就是說那些知道第七個不可思議的人都已經不在這世上了。蠢毛啊蠢毛,你現在說得這麼高興,到時候最害怕的八成還是你啊。而且。

  「照你這麼說,我們現在的行動不是非常危險嗎?要是我們在查證其他不可思議的途中不小心遇上了第七個不可思議那怎麼辦?」

  「呃……啊、啊哈哈哈,哪哪哪哪有這麼巧的啦,真這麼簡單就碰上的話那這不可思議就一點也不不可思議咧!」

  既然是不可思議,那不是什麼時候碰上都不奇怪了嗎?看著明顯亂了陣腳的健太,螢在心中自問了這麼一句。她並不是想相信這些沒有科學根據的東西,不過人的恐懼心還是會作祟。

  就在這時候,千歲走過來拉了拉她的袖子。

  「不要緊的。」

  「啊……嗯,謝謝。」

  看了看似乎是在安撫自己的千歲,螢趕緊回給一個有點複雜的微笑。看不出來千歲竟然是精神這麼堅定的孩子,竟然不怕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跟她一比,這個空有一些不實用知識的健太整個就是虛掉了啊。

  總之,確認過有哪些怪談,眾人便準備動身前往一探究竟了。在把話題整理過之後,也不知道該不該意外的是,竟然大部分的怪談都集中發生在舊校舍裡。樓梯間的鏡子、理科室、會出現幽靈的走廊跟多出一階的樓梯都有明確的情報指出地點是在舊校舍,花子所在的廁所雖然還不確定,但是大多情報也都指出其有相當高的可能性是位於舊校舍的某個地方。

  唯一一個因為新增隔音設備而設在新校舍的音樂教室,在新校舍蓋起來之前也是位於舊校舍的一角。雖然在搬來新校舍之後已經有換過一部新的鋼琴,但是誰能保證兩者之間毫無關聯?

  這個意外發現的事實,讓在場部份人的緊張情緒又往上攀升了不少。主要是健太跟陽子兩個人。

  不管怎樣,該做的事還是得做的。至少健太有個不太能丟下這件事不管的理由。



  「話說回來,我們是不是應該去跟老師打個招呼比較好啊?」

  就在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摸黑往舊校舍前進的時候,螢突然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話。仔細想想,既然老師肯把鑰匙交給百花,那多半也已經知道了這鑰匙的用途,也就是說自己等人今晚的行動大概都在老師的掌握之中。既然已經沒有躲著老師的必要,那麼也許好好打個招呼會比較禮貌?

  不過交涉跟打理這方面事情的百花似乎不這麼想。

  「還是不要比較好。紅玖理老師雖然肯協助我們,但是站在教師的立場,她頂多也只能做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程度。要是我們去找老師的話反而是給她添麻煩,況且我也不想打擾她享受快樂的值班時光。」

  聽了百花的這番話,螢除了感嘆她的思慮周到及行動確實之外,也不禁好奇起這值班老師究竟是在夜晚無人的學校裡享受些什麼。

  附帶一提的是,因為紅玖理老師的職務是保健老師,所以她並不像其他老師一樣守在教職員室,保健室才是她的地盤。要不是這樣的話,這一行人也不會這麼輕鬆地就從教職員室旁的後門潛入校舍裡來了。

  另外,百花其實並不覺得紅玖理老師真的會去在意這種事,甚至該說她搞不好會很歡迎這群可愛的學生們跟她共度夜晚。不過百花還是決定盡量照著常識來行動。

  「還有請注意學校晚上並不是只有老師一個人而已。」

  聽到這句話,某人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

  「校舍外還有定時巡視校園的警衛,請小心不要在他尋到校舍附近的時候被發現,要是被抓到的話,我們,還有假裝沒看見的老師都會很難交待。」

  「嗯,這我知道。」

  螢輕輕點頭回應。

  「不過我們不知道警衛的巡邏時間跟路線,防起來會很費神吧。」

  「請放心,今天這個警衛的巡邏模式我都已經記起來了,必要的時候我會告訴大家該怎麼做。有關這方面的事就麻煩大家務必配合我所說的話。」

  「哇喔--!真不愧是愛莉絲,準備還是這麼周到。」

  「這就是我今天的工作啊。」

  面對陽子的稱讚,百花只是微笑著聳了聳肩,沒給什麼特別的反應。對於剛認識不過數十分鐘,且沒在白天見過百花的螢跟健太來說,應該會覺得百花是個很精明能幹的人吧。雖然說以百花的表現而言,這個評價對一個小學生來說基本上並沒有錯,不過要是他們多遭遇個幾次百花在發呆的狀況的話,也許這個評價就要折衷一下了。

  尤其是在白天,百花發呆的頻率更是大大提高,甚至會有一整天沒辦法正經做一件事情的情況發生。跟那比起來,她這個晚上的表現顯然要來得亮眼多了。

  就這樣,眾人一邊留意百花的指示,一邊安靜地朝向第一個目的地前進。



  「等一下,有聲音……」

  在黑漆漆的走廊下走著走著,奈落花突然毫無預警地停下了腳步,輕聲說了這麼一句。眾人見此,也跟著停下來,拉長了耳朵。不過似乎沒有人像奈落花所說的聽到什麼聲音。

  「……什麼也沒有啊,會不會是妳聽錯了?」

  「對、對對對對啊,不要嚇我嘛,不要嚇我嘛!」

  「……總之你可不可以不要黏得這麼緊啊。」

  螢一邊說著,使力將在奈落花發言的同時緊緊抓著自己不放的健太給扒開。

  至於其他四個人,則是各自帶著有點神妙的表情看向閉著眼睛、似乎正在仔細聆聽的奈落花。

  「什麼樣的聲音?」

  「……鋼琴聲,這是……貝多芬的『月光』。」

  聽到這句話,原本已經被螢給推開的健太再次朝著他那最值得信賴的青梅竹馬身上貼了上去。

  「鋼鋼鋼鋼鋼、鋼琴?該該該該該、該不會是……」

  「這麼說來,音樂教室好像就在這上面了嘛。」

  螢這麼自言自語著,看了看天花板,然後望向前方不遠處的樓梯,同時持續進行著她與健太的拉鋸戰。

  「……上去看看吧?」

  「那那那那、那當然,今天的目的就是要確定這些事情啊。」

  「……你可以不用勉強的喔?」

  「啊,螢螢,妳在替我擔心嗎。」

  「我們上去吧。」

  開什麼玩笑,你有什麼好擔心的。螢心裡這麼想著,二話不說地朝著樓梯的方向走去。健太沒想到自己一句信賴的話竟然會造成反效果,立即哭叫著抱住了螢的腰,當然,小小聲地。

  不過螢也不給予理會,就這樣拖著健太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怪了,怎麼詭異地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螢在心中搖了搖頭,決定不去意識這件她實在不是很想回想起來的事情。身後的五個人看著漸步向前的螢跟被拖走的健太,又互相看了看,才趕緊跟了上去。

  題外話。要是還有人覺得健太這種舉動是在吃螢的豆腐的話,那麼他最好馬上去醫院檢查一下。

  像健太這麼純真的笨蛋,腦子裡面怎麼可能會有吃豆腐這種概念呢?

  回正題。一行人由拖著健太的螢領頭,逐步往音樂教室的方向走去。隨著與音樂教室的距離越來越近,奈落花之外的其他人也先後聽見了她所說的鋼琴聲。就這樣,在那耳熟能詳的旋律牽引之下,眾人總算是來到了音樂教室門前。

  從門窗緊閉的教室裡,確實傳來了鋼琴的聲音。

  當然,因為音樂教室做了一定程度的隔音,所以其中所漏出來的聲音並不是很大。只是像現在這樣站在音樂教室前的話,那聲音在黑夜的寂靜中還是顯得挺清楚的。

  在這新月的夜晚裡,接下來一連串的事件,就在這「月光」的旋律中揭開了序幕。

  「……怎麼辦?」

  就這樣聽著這不斷重複的旋律在音樂教室外呆站了一會兒,螢問了好歹是活動領導人的健太這麼一句。因為已經到達目的地而無可奈何地放開螢的健太,用著還有點發抖的聲音回道。

  「只只、只能打開來一探究竟啦。」

  這是健太難得說的幾句合理的話。要是就這樣放著不管而離開的話,今天晚上八成也睡不安穩。在拖著健太到音樂教室的這一路上,螢雖然表面顯得鎮靜,心裡其實也是挺緊張的。讓她比較意外的是,幾個小傢伙除了陽子以外,其他人都沒有露出明顯害怕的表情。先不論她們內心究竟如何,以這年紀可以表現出如此鎮定還挺了不起的。

  話說回來,剛才在樓梯上的時候似乎有聽到這幾個小傢伙交談了幾句,不知道她們是在說些什麼。螢一邊無心地這麼想著,邊看著揚羽掏出鑰匙去開音樂教室的門。

  「……咦?」

  奇怪,鑰匙不是應該在百花手上嗎?螢雖然在心中如此疑問著,實際上發出聲音的卻不是她,而是正打算開門的揚羽。

  「怎麼了?」

  「門是開著的耶。」

  「什麼?」

  聽到這句話,腦筋從來沒有在正常方向轉得這麼快的健太眼睛突然亮了起來。門開著?也就是說有人在裡面?所以就不是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啦!他在心裡這麼自我催眠著,完全沒注意到,眼前這間毫無光彩的音樂教室實在不是什麼正常的景象。

  「怎麼回事?今天負責打掃的孩子忘了鎖門嗎?」

  「有可能吧,不過……」

  大家同時看向了持續傳出鋼琴聲的教室。

  「……總之就進去看看吧。」

  「嗯。」

  「蠢毛,相機準備好。」

  健太應著螢的話點了個頭,右手緊握著那台數位相機,猛吞了口口水。

  看看身後的人都準備就緒之後,手一直放在門把上的揚羽使了力,打開了音樂教室的門。隨著連接走廊與教室的隙縫越來越大,裡頭的鋼琴聲也跟著大了起來。眾人各自往裡頭瞄了一眼,但是裡頭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關上窗簾的音樂教室,在夜晚幾乎是間完全的暗房。

  來到揚羽身旁的奈落花從隨身攜帶的手提袋中取出事先準備好的手電筒,照向鋼琴的方向,其他人也各自瞇起眼睛,凝視著那唯一一片被照亮的空間。

  然後,他們看到了。

  無人演奏的鋼琴,其上的鍵盤自顧自地起起落落的事實。

  「--!」

  眼看健太就要叫出聲來的螢,不得已地用手摀住了健太的嘴巴。一旁跟健太一樣差點叫出來的陽子則是同時被四隻小手給壓住臉,看上去還真有點滑稽。

  眾人就這樣邊堵住兩個人的嘴,觀察了那台鋼琴好一陣子。月光的旋律不斷環繞在耳邊,讓人感到一股詭異的氣氛。

  不過,除此之外,倒是沒有發生什麼其他的事。說起來,這樣的情況還在預料之內。

  預料之外的,倒是揚羽等人的行動。

  「進去看看吧。」

  揚羽說著,牽起拿著手電筒的奈落花,舉步就往教室裡走去,千歲也跟在其後。只有百花留在原地繼續摀著陽子的嘴巴。螢想起謠傳的後半段內容,雖然一度猶豫著是否該阻止她們接近鋼琴,不過看看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於是決定乖乖在一旁看著。

  留下門外的四個人,三名女孩進到音樂教室後,來到問題所在的鋼琴旁。在門外四對目光的守候下,將鋼琴上上下下地調查了一遍。就在這個過程中,原本不斷響著的音樂聲突然停下來了。

  三個人互相看了看,似乎還小聲交談了幾句,接著意思意思地巡視了整個教室一遍後,就從音樂教室裡走了出來。

  「如何?」

  對於螢略帶緊張的問話,奈落花沒有出聲回答,只是靜靜地搖了搖頭。這讓還抱著最後一絲期待的健太開始敲起牙來。

  「那那那那那那,也就是說……這真的是……」

  後面幾個字他沒有說出來,或者該說他沒那個勇氣說出來。螢一邊因為從健太抓著自己肩膀的手傳過來的顫抖而皺眉,一邊像是要轉移他注意力一般地問道。

  「蠢毛,照片呢?」

  「……啊。」

  給螢一點,健太才想起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正確來說,這種情況應該使用錄影的功能連同聲音一起錄進去比較妥當,但是現在再去考慮這些也是馬後炮了。早知道鋼琴聲會停得這麼快的話,也許剛剛就應該把相機交給進入教室裡的三人才對。現在不但受怕,而且還錯過了掌握證據的機會,真可說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沒辦法,雖然沒什麼意義,不過健太還是意思性地按下了快門。

  總之,既然鋼琴聲都已經停了,再待在這裡也沒有意義。於是眾人各自整理整理了心情,然後花了點時間安撫健太跟陽子,繼續往下一個地點前進。



  離開了音樂教室後,一行人通過新舊校舍二樓之間連接的部份,踏上了舊校舍的地板,來到一間廁所前。眾人呆站在廁所外一會兒之後,螢向健太問道。

  「要一間一間確認嗎?」

  「……當然。」

  健太明顯地嚥了口唾液,緊張的樣子顯而易見。不過跟剛剛狂發抖的樣子比起來,他已經很努力了。

  總之一直呆立在這也不是辦法,眾人姑且先進了廁所內。然後又僵在那一整排的門前面。

  「真的要試嗎?」

  「當、當然!」

  雖然健太盡量以堅定的態度來振奮自己,不過他也只說了這麼一句,結果還是一動也不動。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之間也沒有人做出反應。

  在這一片沉默之中,千歲輕輕舉起了手。

  「那個……我可以順便上個廁所嗎?」

  「……妳一個人不要緊嗎?」

  螢擔心地這麼問了一句。畢竟這間廁所連燈都沒有點,裡頭也是黑黑暗暗地,光靠那一扇小小的氣窗跟入口所照進來的微弱星光,實在是不怎麼有照明的效果。更別提單間裡面了,要是關上門,那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

  不過千歲只是應了聲「不要緊,謝謝妳的關心」,跟奈落花借了手電筒之後就進去了。

  螢沒辦法再說什麼,只好把話頭拉回原本的主題上。

  「不過要是花子真的出來的話你打算怎麼辦?」

  據傳言上說的,叫出花子之後通常不會有什麼好事,搞不好還會有性命的危險。螢很不想相信這種非現實的事情,而且她也沒有樂天到會覺得花子肯開開心心地跟自己拍照。

  不過健太似乎還在自我催眠。

  「真是的--又不一定這間廁所就是花子的家。而且搞不好她今天很累沒心情陪我們玩咧。」

  他一邊擠出快要凍結的笑容,一邊半開玩笑地在門上敲了三下。

  「是?」

  然後門內傳來了回應。

  「嗚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健太跟一旁的陽子互相抱著大叫了起來,這是今天所發出的第一聲慘叫。不過其他人沒有跟著做出反應,只是無言地看著驚慌失措的兩個人。其中螢跟百花的視線格外冰冷。

  「蠢毛……」

  隔了幾秒,被敲響的門慢慢地打了開來。

  門後,一個頂著一頭娃娃頭的小女孩探出了頭。

  「那個……請問怎麼了嗎?」

  門後的千歲在手電筒微弱的光源下微微紅著臉,一臉不知所以然地看著飽受驚嚇的友人跟和她相擁的學長。看樣子她似乎很急忙整理因為準備如廁而寬解的衣物的樣子,和服的下擺還有點亂。不過,注意到這點的,只有夜視能力比較好的百花而已。

  健太小弟弟……你沒事去敲千歲剛走進去的第二間廁所做什麼啦。

  真要說起來,你連「花子,來玩吧」這句話都還沒說出口,怎麼會這麼快有反應的啦。螢在心中替健太自己嚇自己的表現嘆了口氣。

  經過這樣一搞,千歲似乎也暫時沒有解手的心情了。她抓著門板,從門後跟大家一起看向隔壁的第三間單間,決定先等一切都結束之後再說。

  於是大家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後把視線集中在螢的身上。

  螢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然後做了個深呼吸,毅然決然地站到了第三間廁所前面。沒辦法,在健太完全不可靠的現在,總不能把事情都推給這群小學妹吧。螢拋開身高問題不談,秉著身為學姊的自尊接下了這個任務。

  來到這一步,螢的緊張總算也浮上了表面。她感覺到身體似乎比剛才還要覺得寒冷,但是卻流起汗來,不但開始發抖,呼吸也變得有點急促。為了讓自己平靜下來,她再次做了個深呼吸。

  不要緊的……沒有什麼花子,我只要敲敲門,然後像白痴一樣對著什麼也沒有的廁所說一句話,然後在確認過什麼事都沒發生之後,就可以安心了。

  什麼事也不會發生……什麼事也不會發生……

  在心裡這麼默念幾次之後,螢伸出了微微顫抖的手,貼近了門板。

  一下。

  兩下。

  第三下。

  吞了口口水,螢才發現自己的口腔因為緊張而顯得異常乾燥。不過,她還是很努力地擠出了聲音。

  「……花子,來玩吧。」

  --不要。

  「……」

  「……」

  「……」

  時間靜止了一陣子。

  「……有人聽到什麼了嗎?」

  「聽、聽聽聽、聽錯了吧吧?」

  「我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沒聽到喔!」

  「什麼也沒有……吧?」

  眾人又沉默了一會兒,四周仍是毫無動靜,門也沒有打開,當然也沒有什麼穿著紅色吊帶裙的娃娃頭小女孩。只有健太手中手電筒的光在門板上不安定地搖擺著,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變化?

  就是說嘛--哪有什麼花子呢。暫時放下其他地方的廁所的可能性,螢輕輕噓了口安心的氣。陽子脫力似地靠在奈落花身上,奈落花拍了拍她的頭,似乎是在安撫她。至於健太,則是一屁股坐到了廁所的地板上,明顯表現出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總之,目前這個地方似乎是過關了。健太,有氣無力地按下紀念自己平安無事的快門。

  之後在千歲的要求下,其他人就先出到了女廁外面,等她方便過出來之後,才繼續往剩下的目的地前進。仔細想想,先不說一群人站在門外這點,其中還有健太這個男生在,要在這種狀況下如廁,老實說還挺不好意思的。

  雖然如之前所說,健太就某方面來說是個純真到不會去想到這種事情的人,不過這方面是本人心情上的問題。

  也許剛剛在千歲說要上廁所的時候就應該先把那蠢毛丟出去的啊。螢邊走邊無心地想著這已經結束了的問題。



  「理科室啊……」

  螢抬頭看向理科室的門牌,嘆氣似地自言自語著。基本上,螢本身對人體模型這種做得活生生血淋淋的東西就有一種排斥感,光是白天就不太想看到了,更別提現在這種狀況。尤其雅苑這種名門學校,雖然說現在已經不如過去風光,但是學校設備之類的仍然保持在挺高級的水準,那作工精細更勝一般的肌理紋路跟內臟光澤更是讓螢打從心底反胃。

  總之螢實在無法想像,學校特地去弄了個這種精緻到會讓純真的小孩子做惡夢的東西擺在小學裡,到底是存何居心。

  清子,我絕對不相信妳跟理事長這麼熟,還聽他親口說出「這是我的老朋友約翰,三十年前他在海外一個小國家的內亂中英勇作戰、蒙主寵召,於是我便照著他生前的遺願讓他回到家鄉造化後世學子」這種鬼話。

  螢的腦中一邊閃過這個荒誕的謠傳,一邊祈禱今天不要發生那種事,那種會讓人摔耳機跟手把的事。回想起之前某次合宿時,因為住宿地點有可以接線的電視機可用,所以某人專程帶了電視遊樂器到那邊玩動作類的恐怖遊戲。真是自作孽。

  不過當時螢因為無所事事,就和其他人一起在一旁跟著看了一陣子。當時畫面中的角色進到了一間擺滿服飾店裡都會有的那種人偶的房間,原本看看似乎沒什麼事,怎知正當要出房間時,操控角色的某人突然尖叫了一聲,然後把戴在頭上的耳罩式耳機扒下來,連同手中的手把一起摔到了被單上。

  雖然因為耳機的關係其他人並不知道,不過聽當事者說,似乎是在心情放鬆的時候突然傳來一陣尖叫聲,出其不意地嚇了她一大跳。事後她拿回手把回頭一看,原本唯一一具完整的人偶斷了頭,四周還濺了一地的血跡。想起來這情境確實是挺毛骨悚然的。

  不過這在現在都不重要了,螢衷心希望這裡的人體模型什麼事也不要做。就算你內臟噴了滿地也不會有人幫你撿的喔約翰。

  祈禱歸祈禱,該做的事還是得做。螢不怎麼甘願地跟著其他人一起進了理科室。

  然後很不情願地跟大家一起確認了人體模型的狀況。

  「嗯……很普通嘛?」

  「看樣子應該很正常。」

  的確很普通,乖巧的約翰既沒有動來動去,也沒有把內臟噴得一地,完完整整好端端地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雖然在黑夜中的手電筒照射下這東西看來實在很恐怖。

  確認了人體模型沒有任何異狀,姑且拍了張照片之後,眾人便早早轉頭出了理科室。先不管怕不怕,這地方實在不是個會想讓人坐下來泡茶休息的地點。

  就在眾人在理科室外確認接下來的目的地時,一陣輕微的聲響從理科室裡傳了出來。

  所有人楞了一下,戰戰兢兢地回頭望向教室裡面。

  健太把手電筒慢慢照向人體模型的方向。

  「……咿!」

  人體模型的頭……轉往反方向了!

  「這怎麼可能……」

  人體模型的頭跟身體原來是分開的嗎,因為從來都沒有去注意過所以都不知道呢。不對,現在重點不是這個。是誰!到底是誰把他的頭轉過去的!

  大家心裡各有所思,卻都無法對眼前的現象提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所有人都是一起走出教室的,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去做這種事。那麼到底是誰?難不成是人體模型自己轉頭的嗎!

  「……等等,別太驚慌,說不定有人暗中搞鬼故意嚇我們。」

  雖然完全想像不到會是誰在健太幹這種無聊事的時候比他還要無聊地安排這些把戲來嚇人,不過螢姑且還是說了這麼一句,以安撫被她抓住後領想跑也跑不了的健太。

  在螢的提議之下,根據健太、奈落花,還有螢所帶來一共三支的手電筒分成三組,仔細檢查了一遍理科室裡面有沒有藏人。因為理科室唯一的出口被健太等人堵住,根本不可能有人出入,因此要是真的是有人惡作劇的話,犯人肯定還留在室內。

  不過在仔細搜尋過後的結果,並沒有發現任何的人躲在理科室裡面。結果,這個提議只是讓大家跟那個詭異的人體模型多相處了幾分鐘罷了。

  「……」

  喀嚓。

  「啊……等一下,蠢毛!」

  結果健太終究是忍耐不住跟這個人體模型再多相處一秒,也不管鏡頭有沒有對準,將相機朝向人體模型的方向胡亂按下快門之後,就一溜煙地衝出教室了。看到他這個樣子,螢也只能嘆了口氣,跟其他幾個人一起出了教室,儘快趕上已經躲得老遠的健太。

  在這之中,只有奈落花還若有所思地立在原地,看著人體模型的方向,沒有馬上跟上大家的腳步。

  「小奈,怎麼了嗎?」

  「……沒有,沒什麼。」

  不過奈落花也沒多說什麼,只是輕輕搖了搖頭回應揚羽,然後就牽著她的手離開了理科室,一起往大家所在的方向趕去。



  遠離位於一樓的理科室之後,一行人放慢了腳步,重新回到二樓,在二樓的走廊上慢慢走著。

  經過剛剛的事件,大家的神經似乎都開始緊繃了起來。這段過程中,他們當然也不忘確認舊校舍其他廁所的狀況,不過不知道該說是幸還是不幸,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聽到花子的回應。

  總之,就現況來說,還算是有驚無險。

  異變就在這個時候產生了。

  在經過校舍中央的樓梯口時,健太突然整個人僵在原地。看見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其他人也紛紛來到樓梯口,一起往他視線定住的方向看過去。

  出現在眾人視線前方的--

  手!是人的手!有隻蒼白的手從樓梯下方伸了出來!

  那隻手搖搖晃晃地,重複著像是要抓取什麼的動作,讓人直覺它就是要把什麼東西給拖下去一樣!

  此時大家都想起了同一件事……

  這這、這,這裡該不會就是那多了一階的樓梯吧!

  而這隻手,就是為了將踏上樓梯的人拉入陰曹地府而存在的!

  「--!」

  因為先前一連串怪異的事件,健太心中的緊張已經到達了臨界點。他僵立了一陣之後,突然發出無聲的慘叫,然後頭也不回地就在走廊上飛奔了起來。

  而其他的人,也許是被健太驚慌失措的姿態所感染,也先後往健太跑走的方向追了過去。當然,沒有人有空去細想眼前所看見的景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更不可能有人有餘力想去確認那隻手的真實身份。

  只是因為被健太的行動所點起的恐懼心而不顧一切地跑著。

  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跑了一陣子,等到有人回過神來,有那個心情去確認四周狀況的時候。

  已經找不到奈落花跟揚羽兩個人的身影了。



  「不、不會吧……走散了?」

  跟其他人一起通過連接處、回到新校舍走廊下的螢,在稍微得到休息之後,喘著氣四處張望了一陣,茫然地說了這麼一句。

  健太跟陽子都在自己旁邊,跑得比較慢的千歲跟百花也都氣喘吁吁地慢慢跟了上來。

  但是,不論怎麼等,就是沒看到揚羽跟奈落花。

  兩個人,就這樣在自己沒注意到的時候消失了。

  怎麼會這樣……

  雖然很不願意去想,但是,這狀況怎麼看都跟剛剛的樓梯脫不了關係。

  難道……

  螢搖了搖頭,阻止自己去想像那最壞的狀況。對了,只要回去確認不就好了?只要回到剛剛的樓梯口,往下一看,一定就會發現自己的想像有多愚蠢。沒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在心中下了決定之後,還等不及其他人出聲阻止,螢已經往原來來的方向跑了起來。

  雖然並沒有人叫螢負起責任,但是畢竟自己比較年長,理應照料這群可愛的學妹們。結果卻因為自己的一時慌亂而一次不見了兩個人,這讓螢實在無法接受。

  因為畢竟是在校舍內,再加上幾乎是全力衝刺的關係,所以螢他們其實並沒有跑得多遠。沒多久,螢已經回到了應該是奈落花和揚羽失去蹤影的樓梯口,只要轉過眼前的轉角,就可以確認自己的想像是否屬實了。她喘著氣,擦了擦不知是因為運動還是緊張而流出的汗水。

  因為自己想也不想就跑了過來,結果連手電筒也忘了開,現在四周還是黑漆漆的一片,螢就這樣獨自一個人站在這片不吉祥的黑暗中。

  她緊緊地握住了口袋裡的筆型手電筒。

  看了看身後不遠處好不容易趕上來的健太等人,以及健太手中所握的手電筒的光芒,螢做了個深呼吸,對前方投以堅定的視線。

  踏進了轉角的另一邊。



  因為看到螢跑走才發現狀況不對勁的健太等人,就這樣延遲了數秒的時間,才趕緊追著螢跑了回去。

  雖然心裡的恐懼完全沒有解除,不過畢竟自己不是一個人,比起來獨自跑走的螢要顯得危險多了。再加上確實也擔心不見的兩個人的狀況,身為她們的好朋友的三個人不用說,健太也不得不鞭策自己的雙腳拿出勇氣來。

  只是,因為三個小女生除了陽子之外體能本來就不是特別好,千歲又穿著不便行動的和服,前進的速度因此大幅降低。當他們能較為清楚地捕捉到螢的身影時,她已經往轉角處走過去了。

  然後,一聲尖叫傳進了他們的耳中。

  對於這個突發的狀況,健太跟其他人在驚嚇之餘,帶著緊張的表情互相看了看,然後互相緊靠著,小心翼翼地往樓梯口走去。

  然後在那迎接他們的。

  ……只是一片空無一人的空間。

  用那在恐懼之下不斷抖動的光源往下確認,也往上確認過,發現真的什麼也沒有之後。四個人也不知道該不該安心地癱了下來。

  至少,沒有看到不想看見的東西。

  但是這樣一來,一瞬間就不見了三個人了。

  在原地傻楞了一陣子之後,百花抱著一絲期待用稍微大一點的聲音向四周呼喚了一陣子。

  不過很可惜地,並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四個人就這樣陷入了不知如何是好的窘境。

  健太手中那似乎正逐漸變弱的光源,現在大概只會讓大家更為不安吧。



  也不知道經過了多久時間,可能是數十秒,也有可能是數分鐘,光論體感時間的話,甚至可能有數個小時。總之等到大家都鎮定下來之後,經過一番消極的討論,最後的決定是在校舍四處找找。雖然不知道消失的三個人究竟跑到了哪裡去,校舍內感覺起來也是危機重重,不過他們還是沒辦法丟下重要的朋友就這樣逃跑。

  少了螢,健太成了唯一的年長者。雖然以他這年紀來說也還很難稱得上是個大人,但是現況下三個小女孩都依靠在他身上,實在也由不得他不振作。

  一行四人就這樣,跟著健太手中的光源,在黑暗的校舍裡展開了充滿不安的搜救行動。

  也不知道渾渾噩噩地繞過了哪些地方,健太一行人,現在正踏在樓梯上,慎重地往樓上移動。

  一樓跟二樓都已經搜索過了,雖然不能說是地毯式,但是某些地方看起來實在不是有人進入過的樣子。再說,失蹤的三個人也沒有躲起來的理由,所以與其在這些瑣碎的地方多花時間,還是趕快往下一個地方前進比較實在一點。

  但是,在爬上樓梯之後,一個將手電筒的光芒反射回來的東西阻止了健太的腳步。

  擺在樓梯口的,鏡子。

  不知道什麼時候,健太等人已經來到舊校舍的西側了。

  四個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在這種時候,這種出現在怪談裡的東西實在是不太吉利。

  要折回去,走別條路避開這面鏡子嗎?不過如果要改走別的樓梯口,鐵定會浪費不少時間。而且,只要不看鏡子應該就不會有事吧。是要採安全的做法,還是要強行突破?

  最後,四人決定照原來的方向走。雖然那鏡子讓人感到不太舒服,不過也不是什麼立即有危險性的東西。

  對,只要不要像健太一樣,禁不起自虐心理跟好奇心的誘惑而瞄了鏡子一眼的話。

  「--!」

  在鏡子的另一側,健太似乎看見了一個身穿異國服飾的女性,站在黑暗中凝視著這裡。不,健太其實並沒有看到那東西的視線,但是被壓迫到極端敏感的恐怖卻讓他幾乎是脊椎反射地動了起來。

  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的健太,不暇多想地抓住身旁陽子的手,連確認狀況的閒暇時間也沒有,就開始在走廊上飛奔了起來。

  所幸陽子的運動神經還算發達,還跟得上健太的腳步。健太一路拉著陽子,為了甩開背後可能追上來的某種東西,死命地往前跑著。兩個人就這樣像是挑戰紀錄的賽跑選手一樣心無二物地狂奔了一陣子,通過走廊、奔下樓梯,拼命地跑啊跑啊,等到回過神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回到新校舍裡了。

  對,只有他們兩個人。

  百花跟千歲,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跟上來。

  她們兩個,被留在那個潛伏著不明身影的黑暗中。

  但是,現在這樣,已經是健太所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了。

  至少他保住了陽子。雖然只有一個人,對健太來說卻是一件了不起的成就。

  真的。在黑夜中自由飛舞的小小鳥健太,已經筋疲力盡了。



    【KENTA VIEW】

  到底是哪裡做錯了呢?

  是在看到那個理應只出現在舊校舍三樓的白色身影的時候不該反射性地往反方向跑嗎?

  還是在看到眼前這攤紅色液體的時候就該趕快離開這個地方?

  還是,我不應該毫不懷疑地回應那令我懷念的聲音?

  不管說什麼,都已經太遲了。

  --蠢毛。

  跟著這樣一聲充滿愛情的親密稱呼,一隻似曾相似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雖然因為這出其不意的呼喚而稍微嚇了一跳,但是我的內心立刻充滿了喜悅。即使多少有點奇怪,但那的確是我所思念的人的聲音。

  「螢螢!」

  然而,在我不作多想地回過頭去的這一瞬間,一切就都結束了……

  ……

  哪裡有什麼螢螢。

  在我面前不到二十公分處的。

  是一張腐爛到像是融化一樣的臉。

  ……

  啊……

  事情為甚麼會變成這樣呢……

  ……

  ……

  ……

  我的意識就這樣。

  斷絕在無聲無息的黑暗之中。

  ……



    【THIRD PERSON VIEW】

  --舞台的裡側。

  時間回到稍早之前。俗話說撿毛還需拔毛人,讓我們來看看在健太的意識範圍之外所發生的一些事。

  晚上十點之前,雅苑學園小學部的圍牆外某盞路燈下,聚集了五個嬌小的身影。受健太之邀前來的奈落花跟揚羽,還有奈落花為了某些原因而找來的千歲跟百花,以及因為身為五人組之一而「順便」被抓來的陽子。這群小傢伙趕在約定時間的十點之前提早到場集合,現在正在用閒聊打發時間。

  「抹茶,今天確定不要緊吧?」

  「嗯。最近學校的陰氣並沒有很濃密,靈場也挺安定的。而且我已經趁白天的時候多少做了點保險,只要不是發生什麼特別的狀況,基本上應該是安全的。」

  「是嗎。那就安心了呢。」

  沒錯,千歲今天之所以在此,就是為了處理「那方面」的事。在這個科學至上的時代,有些逐漸被人們輕視的事情,還是需要有人在背後默默地努力的。千歲雖然年紀還小,卻也已經可以處理一些簡單的事件。

  看上這一點,對這方面還算有點知識的奈落花才會請她來幫這個忙。夜晚無人的學校,並不是可以隨意抱著玩樂的心態闖入的空間。在這個可說是社會濃縮的場所,常常很容易聚集一些不太好的東西。

  尤其是,當要進行像今天晚上這種活動的時候,更是有驚動某些正在安眠的東西的危險。

  總之關於這點,在場的五個人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尤其是陽子,個性單純勇往直前的她,反而是五個人當中最拿這些事沒辦法的一個。今天要不是有千歲在,她也不會這麼安心地站在這裡。就像她的名字一樣,她還是適合活在明亮的陽光之下。

  至於另一個專程被請來的人,百花,則是為了防止這次的活動因為某些人為因素受到干擾而來的。她特殊的人脈跟周到的準備在之後的行動中,將會得到充分的發揮。

  除了一些需要確保的事情以及對今晚的猜測之外,五個人的話題大半還是繞著學校生活以及各自的趣聞打轉。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聊著聊著,眼看就已經快要到約定的集合時間了。

  就在這時,奈落花突然打斷了大家的話頭。

  「等等……有人來了。這腳步聲……不是小鳥哥哥的。陌生人……」

  「咦?咦?怎麼辦怎麼辦?給不認識的人看到我們這種時候待在這裡是不是不太好啊?」

  「為了保險起見,我們暫時先躲起來吧。」

  在聽覺較為靈敏的奈落花提議之下,五人輕手輕腳地躲到了不遠處對面巷子的轉角後。然後一一探出頭來窺探這不在預料之內的腳步聲究竟來者何人。

  過沒多久,一個看起來跟她們年紀……正確說是身高相去不遠的少女出現在集合地點的燈光下。只見她左右瞧了瞧,然後就在燈光下站定了位,似乎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她在集合地點停下來了耶。」

  「是同伴?」

  「不知道呢……小鳥哥哥是沒提過還有其他的人。」

  但是健太也沒說過不會有其他人,於是五個小傢伙持續觀察了一陣子。原本想說等到健太來了之後一切就會真相大白,但是因為健太在過了集合時間之後依舊沒有出現,於是五人七嘴八舌地討論了一番之後,決定主動出擊一探究竟。

  經過協商,決定由奈落花跟揚羽這兩個直接受到健太邀約的人出面。

  「走吧,揚羽。」

  「嗯,走吧小奈。」

  奈落花跟揚羽互相點了個頭,手牽著手出了轉角往燈光下走去。

  不過那名少女似乎是在思考些什麼東西,她閉著眼睛,完全沒有發現揚羽跟奈落花已經來到了她的面前。

  兩人在近距離再次看了看面前的少女。身高大概只比她們高個十公分左右,有著一張與身高相仿的可愛臉龐,一頭及肩的黑髮。身穿簡樸的休閒服、一件薄外套,配上一條短裙,看上去十分普通。

  再次用視線跟揚羽互相確認過後,奈落花便毅然決然地出了聲。

  之後,在巷口後三人的守候下經過一番簡短的交談,確認了面前的女生、螢也是健太找來的人之一,揚羽才招手呼喚陽子等人。

  接著在健太抵達,互相做過自我介紹以後,眾人便在百花的引導之下順利進入了學校,開始今天的活動。在校舍內簡單確認完具體上的內容,一行七人就開始往確定好的目標移動了。



  第一個感到事情不對勁的是揚羽。

  就在奈落花聽到鋼琴聲,一行人因此在拖著健太的螢帶領下開始往音樂教室移動的途中,總算也聽到音樂聲的揚羽漏出了這麼一句話。

  「這個聲音……聽起來不太像是人彈奏的。」

  「不像人彈奏的?」

  「嗯,再怎麼說這聲音都太規律了,感受不到人在彈奏時特有的柔和和溫暖。簡直就像是『機器』在彈的一樣。」

  聽了揚羽這句話,奈落花跟百花對看了一眼,再同時跟一旁的千歲以視線確認過。雖然沒有人明講,不過四個人心裡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只有走在五個人中最前面的陽子沒有發現朋友們這一連串的動作。

  「這……應該是那個了吧?」

  「照常理來判斷的話,只會是那個了吧。」

  「是那個吧……」

  「如果是那個的話,會有這麼規律的聲音就一點也不奇怪了。」

  奈落花、百花、千歲還有揚羽,四個人在一段欠缺主詞的對話之後,做出了同樣一個假設。接下來,就是進入音樂教室裡確認事實了。

  一分多鐘後,在持有音樂教室鑰匙的揚羽發現門並沒有鎖的狀況之下,揚羽、奈落花、千歲三個人踏入了音樂教室,開始對那架「無人彈奏卻會發出聲響」的鋼琴進行調查。

  「果然。」

  在先前的假設之下,揚羽準確地找到了鋼琴出聲的原因,並且以熟練的動作讓鋼琴停了下來。不是什麼難事,知道按鈕在哪的話,接下來只要動動手指就好了。確認了揚羽的這個動作之後,在她身旁的奈落花跟千歲不用說,待在門外陪著陽子的百花也都確定了自己的想像是正確的。

  根本不是什麼幽靈在彈奏,這本來就是一台會根據所輸入的檔案自動進行演奏的鋼琴,揚羽不過是確認了程式正在運作罷了。正如揚羽所說,這的確是機器所彈奏出來的聲音。

  經常使用這台鋼琴的揚羽不用說,五人組的其他人也都聽揚羽談過這台鋼琴的事,因為心裡早有了底,不會驚慌也是理所當然的。至於陽子,顯然單純是忘了有這麼一回事。

  解決了鋼琴的問題,奈落花三人順便巡視了一下音樂教室。雖然說已經知道這個現象跟幽靈什麼的並沒什麼關係,不過究竟是誰惡作劇地安排了這段戲碼卻還是個謎,雖然不期待犯人還留在現場,姑且還是簡單檢查一下。

  而且,千歲還說了這麼一句讓人在意的話。

  「我放的符咒被人動過了。」

  為了保險起見,千歲在白天的時候預先在校內幾個重點的場所設置了一些小道具,當然這架鋼琴上也是。只是方才千歲在檢查的時候,卻發現貼在鋼琴下方的符咒並不是自己原先所設置的。不過對方不是破壞其效果,看起來反而還將其補強了,這讓千歲對其目的好奇了起來。

  總之,包括以上事情在內,三人雖然一度討論過要不要告訴其他人這些事實,不過奈落花想起和泉當初設計這活動應該是有其用意,於是決定暫時保密。

  接著,三個人就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地出了音樂教室。百花見狀,也沒有再提起那架鋼琴的問題。



  接下來注意到有問題的地方的是奈落花。

  在理科室發現人體模型的樣子有了改變,一行人在螢的提議下再次入內搜索是否有人躲在裡面趁機惡作劇時,奈落花注意到了一個被其他人忽略的小地方。

  位於人體模型後方的一扇窗戶。

  其上的鎖,並沒有鎖上。

  注意到這點之後,再加上先前在音樂教室所發生的事,奈落花的心裡已經差不多有了個底。看樣子,進行這次活動的,並不只有在場的這七個人而已。

  不過,現在沒有揭穿的必要。

  而且如果對方的目的跟自己所想的一樣的話,那麼現在還是好好扮演好自己在這場活動中的角色吧。

  反正,退場的時候應該不遠了。

  奈落花無心地想著類似以上的事,在大家都出了教室之後還望著人體模型……後方的窗戶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跟著揚羽一起離開。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就發生健太被樓梯下方所伸出來的手給嚇跑的事件。

  在其他人都跟著健太一起離開的同時,只有奈落花不慌不忙、十分鎮定地朝著樓梯的方向走去。一旁的揚羽看了,也趕緊貼在她背後一同向前。那隻手應著兩人接近的腳步聲以及照過來的手電筒光,停下了原本的動作,慢慢地縮了回去。

  兩人向下一看。

  「礼花姊。」

  只見一個身穿女僕裝的女性躲在樓梯下方,用著惡作劇般的笑容將食指立在唇前,對兩人比了個保密的手勢。看樣子,先前所發生的事,都是咱們親愛的女僕姊姊所搞出來的把戲。

  礼花拍了拍衣服從樓梯下走了上來。

  「真不愧是奈落花,一下子就發現了呢。」

  「優花姊呢?」

  「姊姊現在在『鏡子』那邊待命。好了,既然已經被妳們發現了,接下來兩位就跟我一起行動吧。」

  坦白來講,打從一開始她們送大小姐們來到學校之後,就一直躲在暗處伺機而動。請不要懷疑為甚麼她們能幹出像是特派員一樣隱密行動的事,人家女僕是有受過專業訓練的。另外,也請不要追究為甚麼要做這樣的鬼訓練,這是商業機密。

  總之,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奈落花跟揚羽就從表面上的舞台上退了下來,改以觀眾的角度觀看接下來的發展。對於這個一開始所沒有預想到的狀況,她們兩個也不禁興奮了起來。

  雖然讓自己的朋友跟著擔心受怕有點於心不忍,不過畢竟這些都是劇本的一部分。最後的目標,只有健太一個人。

  說穿了,這些惡作劇打從一開始就是和泉在得知奈落花她們也參與了此事之後所要求策劃的戲碼。雖然名義上是為了訓練健太改過那極端怕鬼的個性,但是實際上究竟如何,大概只有始作俑者的和泉本人知道了。

  三個人連同以上話題在原地稍微閒聊了一陣子,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傳入奈落花耳中。

  不用說,正是因為擔心而跑回來的螢。為了兩個初次見面的學妹可以奮不顧身做到這種地步,這讓礼花不禁感動了一下。

  礼花在確認過趕在前頭的只有一個人之後。

  「就是要這樣才有趣嘛。正好,那就趁這個機會多抓一個人過來吧。」

  掏出了某個預先準備好的東西,躲在牆角後準備迎接這個不請自來的客人。奈落花和揚羽則先退到了樓梯下,豎起耳朵仔細聆聽上面的狀況。

  接下來如預料中的,螢的尖叫聲清清楚楚地傳入了兩人耳中。

  趁著螢還在驚嚇中尚未回過神的時候,礼花以俐落的身手封住了螢的嘴巴,然後迅速抱起她,對,用公主抱,就這樣毫不停留地下了樓梯跟奈落花還有揚羽一起離開了這個綁架的案發現場。

  三個人加一個公主下到一樓之後,就近找了間教室暫時躲了進去,確定健太他們沒有再跟上來,礼花才解開了綁在螢嘴巴上的布條。附帶一提,她精心準備的秘密武器早在嚇到螢的時候就立刻收起來了。

  「咦?什麼?現在是什麼狀況?」

  在短暫的拘束之後恢復自由的螢,慌亂地這麼問著。出其不意地被嚇了一大跳之後又被抓走的事當然不用說,螢還是第一次有被人公主抱的經驗,更何況對象還是個漂亮的大姊姊,這讓她的臉一下子紅透了大半。

  而且一時忘了要質疑自己的眼前怎麼會真的出現女僕這種東西。

  之後,在礼花的自我介紹以及三人妳一言我一語的說明之下,螢逐步了解了目前的狀況。不過她的心跳還是一直維持在比平時更加快速的狀態。大姊姊,妳靠得好近唷。

  「咦,那,音樂教室的鋼琴是?」

  「那架鋼琴本來就是這種設計啊。不是什麼靈異現象,而是科學的結晶。這件事揚羽應該最清楚的了。」

  「揚羽?為甚麼?」

  「這孩子有在學鋼琴啊。而且因為成績不錯,所以學校特別允許她可以隨時使用音樂教室的鋼琴。對於那架鋼琴,她可能還比音樂老師更加熟悉呢。」

  而這也是揚羽之所以會有音樂教室的鑰匙的緣故,為了方便她在任何時候使用音樂教室,學校特地給了她一把個人專用的鑰匙。

  附帶一提,礼花她們之所以可以進入音樂教室對鋼琴動手腳,純粹是用了好孩子不該學的非正規手段。簡單來講,就是請鐵絲先生來幫忙。

  「我們本來以為這種簡單的把戲一下就會被揭穿的呢,沒想到她們竟然沒有說出來。」

  「嗯,因為我想和泉姊姊應該會希望這麼做。」

  在得知了一切事情的開端之後,螢再次確認了最好不要跟這個叫做神田和泉的高中學姊有所牽扯。看看那健太,實在是交友不慎啊。

  總之,螢還有許多問題想問。

  「那,廁所的聲音呢?」

  「廁所?我們沒有在廁所動手腳啊。妳聽到了什麼嗎?」

  「不,沒事。」

  聽到對方回給了否定的答案,螢趕緊改口。就是說嘛,純粹是自己的錯覺啦,實際上哪有什麼聲音啊。

  「不過,為甚麼只有廁所這個地方妳們沒有動手腳呢?照妳們所說的,妳們應該知道我們今天晚上所有的目標吧?」

  「嗯……因為廁所是『那位』的地盤啊,其他地方都還好,只有『那位』實在是惹不起……」

  「呃……」

  「沒什麼,我自言自語。」

  我什麼都沒聽到,我什麼都沒聽到。螢看著礼花甜美的微笑,拼命在自己心裡如此默念著。

  看樣子還是早早跳過這個話題來得好。

  「那,那,那個人體模型又是怎麼一回事?妳們是怎麼對它動手腳的?」

  「怎麼動?就很單純地用手『啪嚓』地扭過來啊。」

  這個討厭的擬音是怎麼回事……不對,重點不在這。事情發生的時候螢等人已經把整間教室都找過一遍了,看起來根本不像有躲人的樣子。事情發生的前後教室也沒有人進出。那麼她們到底是怎麼接近那具人體模型的。

  「唉呀呀,小螢妳的觀察力不夠喔。奈落花應該發現了吧?我看她的手電筒在我進出的那扇窗戶上停留了好一陣子。」

  「……咦?窗戶?」

  「是啊,窗戶。」

  既然一開始就不是什麼密室,那麼發生什麼事都不奇怪啦。看樣子螢那時候心裡其實也挺動搖的,竟然都沒注意這麼基本的問題,反而先入為主地封鎖了自己的思考。

  也就是說,礼花從頭到尾都待在窗戶外。她趁著所有人都離開教室時,偷偷打開窗戶把人體模型的頭扭過來,然後再關上窗戶躲在一旁觀察。原本她似乎有打算敲敲窗子讓大家注意到教室裡的動靜,不過看樣子眾人敏感的神經讓她省了這個功夫。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聽到的那聲輕微的聲響,似乎就是人體模型轉頭的聲音嘛。

  螢想通一切之後,不禁為這個單純的把戲嘆了口氣。真是的,要是理科室不在一樓的話……

  「唉呀,雖然會比較麻煩一點,不過就算場地換到二樓或是三樓,我一樣做得來喔。」

  ……更正,好在理科室是在一樓。螢實在無法想像一個女僕貼在校舍二三樓外牆的景象看起來究竟會是什麼樣子。

  總之,這下子大致上的謎題都解開了。之後樓梯下方的那隻手當然也沒有多做說明的必要,奈落花跟揚羽既然已經發現這些事都是人為的,那時候當然也就不會跟其他人一樣驚慌失措了。

  「嗯?可是說到這個,千歲她們不是也都知道鋼琴的事了嗎?」

  那她們為甚麼還會嚇得跟著健太一起逃跑?

  「這個嘛……」

  雖然鋼琴的事看起來的確是人為的,但是對她們來說,也沒辦法排除學校裡存在著其他東西的可能性。所以說要因此而安心,那完全是兩回事。

  不過以上理由當然不可能一五一十地透漏給螢啦,畢竟這個夜晚還沒有結束呢。沒有必要在這裡增加會產生混亂的因子。

  附帶一提,對走這一行的千歲來說,比起還算有辦法對付的非人之物,看不見真面目的人類對手顯然要來得可怕多了。

  就在礼花還在考慮該怎麼解釋螢會比較能夠接受的時候,窗外突然亮了起來。

  「啊,有人來了……」

  「大概是健太小弟他們在找妳們吧。現在被找到就不好玩了,就先安靜躲著吧。我想他們應該不會找到教室裡來。」

  聽了礼花的話,揚羽跟奈落花點了點頭,然後就靜悄悄地躲在靠走廊的窗戶下方。螢因為也無心揭穿這場鬧劇,所以雖然還覺得有點對不起除了健太以外的三個人,不過她還是乖乖地躲了起來。

  就這樣屏氣凝神地躲藏了一陣,如礼花所料的,健太手中的手電筒只意思意思地照進教室裡晃了幾下,沒有開門入內檢查就走了。看樣子,他們一開始就沒想到螢等人竟然會刻意躲起來。

  等到健太等人走遠,礼花才解除了警戒,恢復到閒聊的姿態。

  「看這個樣子,再過一段時間他們應該就會經過那面『鏡子』前面了吧。」

  「鏡子是指三樓樓梯口那面?那裡還動了什麼手腳嗎?」

  「什麼手腳都沒動喔。」

  礼花說著,再次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

  正確來說,並不是沒動手腳,而是對優花和礼花來說「沒有必要動手腳」。真要說的話,大概就是在那邊埋伏吧。經過幾次調教下來,就算什麼事都不做,只要讓健太看到她們,就已經有十足的效果了。

  看樣子,這邊暫時是沒有出場的餘地了吧。



  因為這樣,場景轉移到一段時間之後,健太等人經過所謂的「鏡子」前的場面。

  根據傳聞,這面鏡子有可能讓你看到未來、看到異界、看到你想看的東西、或是害怕的東西。內容就像黑暗鍋一樣,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吃到什麼。

  那麼咱們今晚的主角健太小弟弟到底吃到了什麼呢。

  其實真的再簡單也不過。

  就在健太抓著陽子頭也不回地跑走之後,被留下的百花和千歲只能呆在原地,望著健太離去的方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然後,一雙手分別從背後搭上了她們兩人的肩頭。

  「好了,抓到妳們囉。」

  千歲跟百花雖然稍微嚇了一跳,不過並沒有驚慌,因為,聲音的主人,是個她們都很熟悉的對象。

  兩人慢慢回過頭去,如預料中地,雙胞胎家的女僕優花,正以溫柔的笑容看著她們。

  「啊……」

  女孩們發出了一聲安心的歎息聲之後,不約而同地靠到了優花身上。

  「抱歉喔……很可怕嗎?」

  「……還挺可怕的。」

  百花好不容易擠出這句話之後,微微皺起眉頭,抓緊了優花的衣服。千歲則是一言不發地跟百花做著相同的動作。優花看見她們這個樣子,便笑著摸了摸她們的頭。看樣子就算她們對事件的真相稍微有點預想,夥伴突然一個個消失的這件事,對她們來說還是個意料之外的打擊。以這點來看,現在最受折磨的,不用說當然是被留到最後的陽子跟健太了。

  花了一小段時間安撫了兩個人的情緒之後,優花便帶著她們前去找礼花跟她們最擔心的三個人會合。

  半路上,千歲問了這麼一句。

  「話說回來,更換那幾個地方的符咒的,是優花姊姊妳們嗎?」

  「是啊。畢竟我們所做的事會影響到那些地方的靈場嘛,為了保險起見,還是稍微補強一下來得安心。」

  千歲聽了優花的回答,輕輕點了個頭。的確,俗話說假戲真做,要是在那些怪談出現的地點刻意模仿那些事情的話,是有可能會把真正的怪談給引出來。算進這點的話,千歲當初所準備的符咒的確是稍嫌效果不足了點。

  「所以說廁所那邊我們就沒做任何動作了,畢竟『那位』並不是可以用這種簡單的東西鎮壓住的對象。不去侵犯神就不會遭到天罰,避開危險才是最基本的。」

  總之就結果而言,今天一連串的計畫到目前為止算是平安無事地進行了下來,校舍裡面除了她們一行七人加上兩名女僕以外,確實是一切平穩。不過也因為這樣,千歲明明沒感覺到有任何東西存在,夥伴卻接二連三地消失,反而更加造成了她們的慌亂與恐懼。

  至於之後一小段事件的詳細過程,包含在黑暗中把陽子抓離健太身邊,還有讓一身雪白的百花假扮幽靈出面嚇健太等事,在這邊就不贅述了。

  就讓我們直接看看整個事件的最後一幕吧。



  在經過一連串的驚慌受怕而身心俱疲的健太,現在看起來就像一具出了魂的行屍走肉般,他拖著幾乎被操到極限的身體,在黑暗中的走廊上緩步走著。說真的,以他那怕鬼的程度,碰到這麼多事之後還能像現在這樣動著,實在是一件值得嘉許的事情

  而這一幕,全都被健太那些「消失在黑暗中的夥伴」跟兩個整件事件的現行犯給看在了眼裡。她們偷偷跟在健太後面,看著他逐步往這舞台的最後一個場景走去。

  一切,都將在那裡劃下句點。

  「……可以請問一下嗎?」

  「請說?」

  螢看著面前這張似乎毫無惡意的笑容,猶豫了一會兒,才提出一件她從剛剛就一直很在意的事。

  「……妳們倒在後門口的那攤紅色液體,到底是什麼啊?」

  「啊啊,那個啊。」

  優花這麼說著,笑著點了個頭。

  「很普通的戲劇用血漿啊。」

  在一個四周沒有攝影機的場合會出現戲劇用血漿這種事本身就很不普通了吧……螢本來想給個這樣的感想,不過一旁礼花手上所握的東西讓她收回了這句話。

  一台V8攝影機,那種放卡帶的,接近專業水準的東西。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很高檔貨的感覺。

  螢再次強烈地感受到,這對女僕姊妹果然就是策劃今晚的幕後事件的人。

  而健太,八成是因為打擊過大的關係,即使身後這群人已經從躲藏的地方走出來毫無顧忌地看著他,他也完全沒有察覺。

  大概也因為這樣吧,健太完全忘了後門在自己進來的時候就已經被百花鎖起來的這件事。不過這樣正好,他剛好自己送上門來去踩那個設置好的陷阱。

  附帶一提,因為無法鎖定健太究竟會想從哪個路線脫出學校,所以實際上設有陷阱的並不只這個地方而已。亂槍打鳥,總能期待中個幾發。

  「來。」

  就在螢心情複雜地看著那台應該很貴的機械器材的時候,拿著那機器的礼花本人將某個東西遞給了螢。

  「最後的收尾,就交給小螢妳囉。」

  「……」

  螢接下了遞過來的東西,心情開始朝另一個方向複雜了起來。

  她現在拿在手上的東西不是別的。

  正是數十分鐘前把她嚇得叫出聲來的「秘密武器」。

  螢就這樣盯著那東西沉默了一陣子?

  「……為甚麼是我?」

  「這個作戰啊,要由健太小弟弟所信任的人來執行會最有效果啊。」

  原來在妳們眼中看來我跟那蠢毛是這種關係啊……雖然很想這樣抱怨,不過不可否認地,在場除了螢以外,其他人都才剛認識健太不久而已。光是論熟悉度的話,螢的確是最佳人選。

  不過螢還是姑且猶豫了一下。

  最後點了個頭。

  「我知道了,我做。」

  好吧蠢毛,這是你自找的喔,是你自己要找我來的喔,我就好好讓你「驚悚」一下!螢在自己心中挖出了一個壓抑了一段時間的不滿……更正,一個正當的理由,以減輕自己幹這件事的罪惡感。事實上,她還滿有幹勁的。

  確認螢已經準備就緒了之後,優花開始簡單告訴她到底該怎麼做。

  「了解了嗎?那就祝妳武運昌隆囉。」

  優花說完這句,就跟其他人一起躲回藏身處去了。大家都只露出半顆頭在走廊上,靜靜等待這最後一幕的上演。

  在其他人的守候下,螢安靜地點了個頭。

  毅然決然地踏出了這舞台上最精彩的一步。



  --然後,時間再次動了起來。

  一如優花跟礼花所預料的,由螢去執行這項任務,的確是達到了最大的效果。

  不過似乎是太有效果了。

  在一整晚的精神折磨下,健太的心靈早已被磨耗殆盡,這種狀況下看見地上那攤「怎麼看都是一片血海」的東西時,他那連結異常的腦袋甚至直接得出了「這是第七個不可思議」的結論,想當然爾,內心自然是瀕臨崩潰邊緣啦。

  在這樣一個狀態下,螢的聲音確實讓健太得到了瞬間的安樂,不過也正因為如此,當他回過頭來見到這衝擊映像時,那股威力瞬間讓他的意識斷絕在黑暗中。

  健太就這樣,一聲不響地昏了過去。

  「啊,蠢毛!」

  眼見健太就要這樣跌入腳下所踩到的血泊中,螢只好趕緊拉了他一把,讓他逃離倒在一片血海中的命運。因為事出突然,螢也來不及調整姿勢,失去平衡的她就這樣被健太壓倒似地跌到地板上。

  「痛痛痛……啊--是不是有點做過頭啦?」

  螢撐起上半身,揉了揉摔痛的屁股,接著脫下臉上那張萬聖節快樂的面具,看向倒在她身上的健太,輕輕嘆了口氣。

  藉機出了氣自然是爽快了許多沒錯啦,不過這結果似乎太過激了點。雖然不知道健太會昏倒這件事有沒有在兩個女僕的預料之中,但至少螢反而被這個狀況嚇了一跳。隨之而來的,就是這個有點尷尬的狀況。

  就算螢對於健太的頭壓在自己肚子上這點十分有意見,但是造成這情形的不用說正是自己,要是繼續想下去的話,搞不好反而會對嚇昏他的這件事感到愧疚,於是螢決定不去多想。當然,她也沒有打算就這樣繼續當健太的枕頭。

  只是,現在把健太從身上移開的話,難道要讓他直接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嗎?想起健太今天一整天所受到的待遇,螢突然間又有點不忍了。

  她一邊玩弄著昏死中的健太的臉頰,一邊考慮接下來該怎麼做。

  「精彩精彩,唉呀,效果真是好到出乎我們的預料呢。」

  「啊,礼花小姐……可不可以請妳先放下手中的攝影機啊?」

  回過頭來,原本躲在後頭觀望的其他幾個人已經拿著手電筒紛紛靠了上來,在這局部光芒的照耀之下,健太的蠢樣顯得更加明顯。當然,螢那還挺不好意思的姿勢也是。

  「結果我們今天晚上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啊?」

  陽子一句無心的疑問拉回了螢的思考。回想起來,今晚的一切打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鬧劇,而且結局還是身為主角的健太昏死在螢的懷裡。不,懷裡這點還是忽略掉好了。螢趕緊丟掉這個多餘的想法。

  「到頭來,根本就沒有什麼七大不可思議嘛。」

  螢一邊用拳頭鑽著健太的太陽穴,一邊有點不以為意地這麼說道。對健太來說,這一整晚只有被耍,完全沒有半點收穫。不,或許對健太本人來說,是一次成果豐碩的活動吧,要是沒有人告訴他事實的話。

  「唉呀,話這麼說還太早了點喔。」

  「……咦?」

  「沒什麼,我自言自語。」

  一旁的優花用著似曾相似的台詞,還有一張同樣似曾相似的甜美笑容這樣回著螢的話。啊啊……這兩個人果然是雙胞胎啊。螢看看她們兩個,再看看揚羽跟奈落花,不知不覺地又嘆了口氣。

  總之,今晚一整晚的事件,就這樣子拉下了布幕。

  「這蠢毛該怎麼辦?」

  看了看已經準備回家的其他人,螢不知如何是好地問了這麼一句。附帶一提,她已經解除了那令人難為情的姿勢,讓健太靠著走廊的牆壁坐了下來。當然,礼花所建議的膝枕這個選項早就被她給直截了當地刪除掉了。

  「要把他挖起來嗎?」

  不過這傢伙實在不像是這麼容易叫起來的樣子,可是要是不讓他起來,總不能就這樣子把他扛回家吧。要是他的家人看見他在這種狀況下被送回去,還真不知道會說些什麼。但是,要是不送他回家,那該把他丟到哪去好?

  就這樣丟在學校這個選項當然是第一個被否決掉,螢還沒有這麼無情。雖然說笨蛋不會感冒,但是難保他不會碰上其他不好的事。

  帶到自己家嗎?光想就全身起雞皮疙瘩。雖然因為家人不在的關係是不會打擾到啦,不過這等於是說要她和健太兩人獨處,在一個屋簷下共度一夜。這是她千萬、千萬想避開的狀況。

  可是除此之外,螢也想不到還有哪裡肯在這麼晚的時間收留一個昏死的人的。健太,你這個交不到朋友的可悲傢伙。

  就在螢苦苦思索該怎麼處置眼前著個有機大型廢棄物時,一旁傳來了一句意外的建議。

  「如果方便的話要不要跟我們一起來,反正明天是星期六,可以不用擔心上學的問題喔。家裡那邊的話,可以交給我們解決沒有關係。再說大小姐們今晚本來就預定要在我們家過夜,請不用太客氣。」

  說話的是優花,她似乎看出了螢的煩惱,相當好心地給了個這樣的邀約。

  「咦?可是……」

  雖然說事不得已,雖然說自己是完全沒有家裡的問題,雖然說有地方肯收留健太這點真是求之不得,不過對方畢竟是才剛認識的人,螢的臉皮實在沒有這個厚度可以讓她二話不說地接受這個邀請。

  「還是要想辦法叫他起來?說不定意外地簡單喔,只要『啾--』一下。就像這樣。」

  螢還沒有對這句童話到不行的話做出反應,礼花就拍了拍兩名小主人的肩膀。奈落花跟揚羽互相看了看,然後居然就當著螢的面親了起來。嘴對嘴地,啾--

  喂喂……不是開玩笑的吧。雖然看起來很舒服的樣子,不過要螢跟健太做這種事,等於是叫健太去死。

  目不轉睛地看著揚羽跟奈落花親完,回過神來的螢正想果斷地回絕掉這個荒誕的提案,卻被背後傳來的「嘩啦」一聲給打斷。

  回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是全身溼透的健太,以及手拿水桶站在一旁的陽子。

  「呃……妳們不覺得這是最簡潔有力的辦法了嗎?」

  這下可好了,就算健太真的因此而醒了過來,卻更沒那個面子讓他就這樣回家啦。妳好,鈴村太太,我們把你兒子變成一隻落湯雞之後送回來了唷。

  不過健太還真的醒過來了。

  「……咦?螢螢?……這裡是天國嗎?」

  ……你真的醒了嗎健太小弟弟?

  「啊啊……太好了螢螢,上了天國竟然還可以見到妳,其實我有一句話想跟妳說。」

  「……什麼啦?」

  「我們在一起已經過了十年……過去我一直沒發現,但是今天我總算知道了。原來我對妳……我對妳……」

  「等、等一下蠢毛!你突然說這什麼鬼話啊!」

  看到健太意外認真的表情,螢的臉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等等等等等,現在是什麼狀況,這傢伙真的腦袋壞掉了嗎?

  「原來我對妳的事一點也不了解啊……原來妳還會這種讓臉部融化的特技,真是太厲害了耶!」

  「會你個大頭鬼啦!」

  健太這一句話,讓螢迅速判定他絕對還沒有清醒過來。那就給我再睡下去吧!螢手中的手電筒筆直地命中了健太的額頭,一擊就讓他倒了下來。

  不過也只是倒在地上而已,而且不知道為甚麼,他竟然能夠在這種意識不清楚的狀況下改變跌倒的方向,仰躺到了螢的腳下。

  然後健太面前出現了耀眼的光芒。

  「啊……斑馬線……」

  「啊?」

  螢看了看躺在自己腳下的健太,再回頭看了看自己現在的樣子。

  雖然四周只有幾支手電筒的昏暗光芒而已,不過健太所看的,很明顯是那個方向。

  然後螢才回想起自己今天的打扮。

  「……!」

  她迅速退了一步,然後伸手壓住自己的裙子下擺。

  「你……你……」

  顫抖著發了幾聲單音節之後。

  「給我把記憶拋向人生的彼方吧--!」

  一拳敲向了健太的心窩。



  結果就是,再次昏死過去的健太讓螢還是接受了優花的提案,跟著其他人一起到奈落花跟揚羽家打擾一晚。

  決定了之後,就由優花背著健太來到校外,然後一把將他塞進了汽車的後車箱。螢雖然稍微覺得這樣做有點過份,不過一來腦中對剛才發生的事還揮之不去,一來現在的健太的確也跟個貨物沒什麼兩樣,讓全身溼透的他弄溼汽車的座椅反而不好意思。於是螢也無心去管了。

  就這樣,留下在現場處理善後的礼花,一行人由優花開著車先行送回了奈落花跟揚羽的家裡。五個小傢伙擠在後座,一路上有說有笑,似乎已經忘了今晚發生過了些什麼事。

  到了目的地之後,雖然時間已經到了午夜,不過螢還是姑且打了個電話到健太家裡,通知健太的家人健太今晚要在外過夜。至於聽到這個消息的健太父母為何會突然歡呼起來這點,螢實在是不願去深思。看樣子,那句因為緊張而不小心脫口而出的「你家兒子就暫時寄放在我這」是個大敗筆。

  不過鈴村伯父,請千萬不要把你們家的健太交給我,我沒養過狗。另外請恕我鄭重回絕「義父」這個稱呼。螢在心中這麼想著,頭卻已經痛到說不出多餘的話來。

  看樣子在下次碰到小桂之前,得先想好該怎麼說明這次的事件。

  至於螢最初進到這個構造奇特的家時的反應,以及之後螢跟五人組相處的種種,要是哪天有機會,或許會再被拿出來談論吧。

  總之,這個晚上的所有事情,就這麼平安無事地結束了。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數日之後。

  「嘿--原來發生過這樣的事啊。」

  這一天,健太的寶貝妹妹桂子正一如往常地在圖書室的櫃台處理圖書委員的工作。因為隔天就是期中考的關係,這一天雅苑的小學部只上了半天課,下午的圖書室聚集了不少來此唸書的學生。而自願當今天的班的桂子就這樣一邊在櫃台內看著自己的書,一邊適度地處理著圖書委員的工作。

  就在這時候,身旁傳來了一陣不算陌生的呼喚聲,以及一聲在學校相當陌生的稱呼。

  桂桂。平時會這個樣子叫她的,只有她那個被周遭包含家人在內公認為是個笨蛋的二哥,健太。在學校被人這樣叫,這還是第一次。於是她楞了一下之後,轉頭看向聲音的出處。

  出現在眼前的,是五張熟悉的面孔。

  之後,原本是打算來圖書室看書的五人組跟桂子聊了一陣,提到認識健太,以及晚上潛入學校的事。桂子邊聽邊笑,不禁感嘆。

  「真是,拿那個笨蛋沒辦法耶。」

  桂子一邊繼續享受這偶然的閒聊時間,一邊抬頭看了看窗外那片不如一個多禮拜前陰暗的晴朗天空。

  哥啊,我可是等著看你這次的成績單喔。

  在這個能幹的妹妹心目中,健太大概永遠都是那個「真拿你沒辦法耶」的笨蛋吧。

  題外話。

  在健太他們潛入小學過後的那個禮拜一,始作俑者的和泉收到了幾張莫名其妙的照片。

  一張鋼琴。

  一張人體模型。

  一張只照到半個身體的人體模型。

  還有好幾張的廁所。

  然後和泉馬上決定了一件事。

  啊……差不多該跟空手道社那些傢伙說國中有個沙包很嚮往為她們效勞了說。

  所以健太小弟弟。

  你請節哀吧。合掌。



  --舞台裡側的裡側。

  這是一個最不為人知的事件。

  健太等人潛入小學當天晚上,在所有人都出到廁所外面等待之後。千歲並沒有回頭如廁,而是站到了第三間廁所的門前。

  敲了三下。

  「花子,來玩吧。」

  --來了。

  應著千歲的呼喚,一名跟千歲相貌相同的小女孩,帶著一臉倦怠的表情從廁所裡面走了出來。

  娃娃頭,紅色的吊帶裙。

  這個女孩,才是貨真價實的廁所花子。

  夜晚學校的,真正的支配者。

  在悠久的歷史中所累積下來的力量,是其他盤據在學校裡的非人之物所不能及的。

  「……妳看起來好像很累的樣子?」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那種笨蛋。」

  竟然會敲錯門,還被幾秒鐘前才在他面前走進那間廁所的人嚇到,真的是蠢得可以了。

  「所以妳回了一句『不要』?」

  千歲苦笑著,看著面前這位個性刁鑽的「老朋友」。看樣子,下次得帶點東西來尋她開心了。千歲稍稍思索著,看向窗外那片看不見月亮的天空。

  夜晚,還很漫長呢。



    <The baton touch to the next dreamer>



  註一:日文的奈落來自梵文,等於地獄的意思。奈落花三個字照常裡應該唸成NARAKUBANA,但是為了聽起來順耳,特意唸成NARAKA。因此除非寫成字或是刻意提問,通常不會有人想到奈落花的名字是寫成這三個字。日本人取名字的漢字跟音並沒有規定一定要照原本的字音,相當自由。

  註二:星野(HOSHINO)跟螢(HOTARU)的第一個音合起來,就成了微(HO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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